到了晚上,等沈书黎洗漱完上了床,周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沈书黎有些不自在,目光闪避:“怎么了。”
    周进:“你看看我。”
    沈书黎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看了。”
    周进挑眉,掰正他的肩膀,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挑着他的下巴一抬:“再看看我。”
    沈书黎轻吸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这才直视他。
    周进抿了抿唇:“不是这样的。”
    这个眼神没有感情。
    沈书黎忍无可忍,打开他的手:“我要睡觉了。”
    他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翻了个身背对周进。
    却拿余光去偷瞄男人。
    周进也不折腾了,挨着他躺下,算了,来日方长。
    屋内安静半晌,周进突然说:“睡着了吗。”
    沈书黎轻哼了一声:“没。”
    周进:“我有个事,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沈书黎翻身面对他:“说。”
    周进缓缓道:“我想把农场和果园都卖了。”
    沈书黎猛然睁大眼,眉头一蹙:“为什么。”
    周进:“最近,有点事,缺钱。”
    把农场和果园卖了,大概就能凑齐老爷子的手术费了。
    沈书黎看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伸手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
    打开转账,操作了几下。
    周进的手机叮的一声,拿过来看,是信息提示,沈书黎刚才给他转了六万块。
    周进盯着那个数字,喉结微动,艰涩道:“我不能要你的钱。”
    他又转了回去。
    沈书黎不理解,强硬地再次给周进转了账:“收了。”
    周进也执拗地又给他转了回去:“不行。”
    这笔钱是沈书黎熬夜做项目,挣回来的,沈家自己都尚且艰难,沈书黎每个月赚的钱,都是要固定还债的。
    现在拆迁款还没下来,他要是拿走这六万,沈书黎那边不能按时还钱,肯定会被债主为难。
    而且,他也不想欠沈书黎的。
    周进:“当初我们结婚前,选择做财产公正,并且婚后的债务和收入,也都各自分得很清。”
    就连每月的生活费,都是aa制。
    周进定定地看着他:“你提出这个制度,不就是不想欠我的吗?在债务还清前,不愿意占我便宜,花我的钱。现在我也一样。”
    沈书黎哑然了,此刻他好像在照镜子,在周进身上,看到了同两个月前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倔强。
    还有都不想欠别人,看似坚强独立,实则故作硬撑的高傲。
    原来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沈书黎沉默半晌,坚持给他转账:“你不能卖掉农场和果园。”
    他知道说服不了周进,因为他也无法说服自己花周进的钱。
    此刻他这样执拗,更多的是在赌气,气自己也气周进。
    气两个人明明都结婚了,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一家人了,实际上却如同两块拼凑在一起的拼图,随时都能散架。
    他们好像,都没有敞开自己去接纳对方。
    以至于遇到事情和问题,首先把对方撇开,还像从前一样自己独自扛着。
    那这个家,真的像个家吗?
    沈书黎心头酸涩,却没办法怪周进,因为他也没能比周进做得更好。
    周进又把钱转了回去,他语气温柔,却异常强硬:“我不会收。别折腾了。”
    沈书黎倒抽一口冷气,把手机一扔,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不让人看见。
    周进注视着身旁的大鼓包,无奈叹气,用手去拨开被子:“好了,这样会把自己憋坏。”
    沈书黎打开他的手,继续把自己捂着。
    周进禁不住笑了,这人怎么生气起来,这么可爱。
    话说,这还是头一回,沈书黎跟他生气。
    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和感情,比以前更好了?
    周进从来不觉得,生气和吵架伤感情,是感情不好的表现。
    相反,他认为,一段关系中,对对方还存有期待,想要继续跟对方磨合,更好地相处,才会生气吵架。
    生气吵架既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让对方看见,也是期待对方能在意自己的意愿,能够改进磨合,让这段关系变得更好。
    真正的心死,和绝望,反而是不声不响的,那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周进隔着被子,摸了摸沈书黎的头,什么都没再说。
    只是把手从缝隙伸进去,捉起沈书黎的手,照样放在胸口暖着。
    这是他每天最喜欢的环节。
    沈书黎更气了,他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又不舍得把手抽回来,就那样僵持着。
    第二天,沈书黎早上起床看,昨晚半夜他转给周进的钱,果然又被转了回来。
    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
    中午时,沈妈妈做了饭,让他送到农场,给周进送去。
    沈书黎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给周进热了一袋牛奶。
    沈妈妈瞧出他的异样,就问:“怎么了?跟小周吵架了?”
    以往让他给周进送饭,沈书黎可是满面春风的,今天却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沈书黎也不瞒她:“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