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爷早就料到了:“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那个性子。”
    什么事儿都爱自己扛着,说得好听是独立,可靠,说得难听就是逞能。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没了父母,他作为爷爷,到底年纪大了,很多时候顾不上周进,所以让周进养成了事事都靠自己的习惯,特独立。
    从小到大,邻居都夸这孩子懂事,只有懂他的亲近之人,才知道他心里很苦,他只是在逞能。
    但周进自己,却没意识到这是一个缺点。
    沈书黎轻轻嗯了声:“我知道的,他瞒着我,是不想让我跟着一起担心着急,他以为他是在对我好。”
    周二爷耸拉着的眼皮,惊讶地微微抬起。
    没想到除了他这个亲人外,还有人能够理解周进。
    沈书黎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我不需要这种好,不管什么事,我都想跟他一起承担。”
    周二爷沉默了,良久后,长叹了一声。
    他终于能安心地走了。
    周进身边,已经有了懂他,疼他,愿意陪着他经历风雨的人,人生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何其幸运,足够了。
    沈书黎突然说:“听说您不愿意接受治疗。”
    周二爷嗯了声,也没解释。
    沈书黎大概知道原因,他并不劝老爷子什么,只是缓缓道:
    “周进他曾经跟我说,他很渴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不需要多幸福,大家健康,平淡,又融洽地生活在一起就好。”
    周二爷枯木般的手指弹动了下,浑浊的双眼流露出一瞬的茫然。
    正常的家庭?
    沈书黎:“现在虽然他已经成家了,但他心里,还没把我当成家人,还没接纳我。只有您才真正是他的亲人,所以,您能不能再等一等……”
    等我爱他,等他爱我。
    等他不再觉得自己孤单的时候。
    沈书黎:“如果您现在走了,他恐怕会承受不住,认为在这世上他是孤身一人,您不觉得,这样他很可怜吗。”
    周二爷神色终于动容,眼角凝出了泪花,要落不落的。
    他就是突然想起,多年前,儿子儿媳去世时,周进这孩子不哭也不闹,却把自己关在屋里,关了整整两个月。
    周二爷无声地叹气,望向窗外久久不动。
    但沈书黎知道,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站起身恭敬说:“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希望您不要把今天我来过的事儿,告诉周进,他不想让我知道。”
    周二爷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算是应了。
    等沈书黎离开后,脸上才露出一个笑。
    沈少爷人还是不错的。
    就凭着沈书黎对周进的这份心,就让他做长辈的很放心。
    以后漫长岁月,再苦再难的日子,周进也终于有人在身旁陪着了。
    —
    从医院出来后,沈书黎没有直接回家。
    他先去了商场,细心挑选了安神的熏香。
    最近周进晚上总是睡不安稳,熏香的作用不大,但哪怕能有一点也好。
    回来时,路过街边的一个小摊,看到有个僧人,在摆摊卖一些东西。
    平安符,玉观音,八卦钱等,应有尽有。
    沈书黎脚步顿住,那摊主看了他一会儿,向他介绍起来:“施主,看看需要点什么,这些都是开过光的,特别灵验。”
    摊主:“您看这个玉观音,不光保平安,还保一个人的气运,带上它,往后保管日子顺顺当当的。”
    沈书黎下意识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沈妈妈爱摆弄这些,以前买了好多放在家里,搬来跟他们一起住时,沈书黎强硬地让她扔掉了。
    他不喜欢迷信,觉得一个人信这些,不如信自己。
    只有内心不坚定,不强大的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些没有任何根据的东西上。
    但此刻,他的眼睛却从那个玉观音项链上挪不开。
    沈书黎:“真的灵吗。”
    摊主拍着胸脯跟他打包票:“保管灵!不灵你来我们寺庙找我,就东山上那庙,大家都知道的。”
    沈书黎打了个车回去,上车后,他手里攥着那个开过光的玉观音项链,恍然明白了沈妈妈的感受。
    他也是因为不够强大,才求神拜佛,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上的吗?
    沈书黎不承认,他只是,想让周进戴上这个。
    任何有可能让周进过得好点的办法,他都愿意去尝试,哪怕没有根据。
    仅此而已。
    这天周进回家比较早,下午五六点就回来了。
    他似乎很高兴,虽然那张硬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的眼睛是发亮的,神采奕奕,像风一吹就蹿起生机的小火苗。
    一回家,周进就钻进了厨房,兴致勃勃地炖了一锅鸡汤。
    沈书黎站在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眼都舍不得错过。
    他好久没看到过这样的周进了。
    沈书黎:“有什么好事吗。”
    周进切着辣椒,弯了弯唇角:“嗯,算吧。”
    沈书黎也忍不住浅笑起来。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周二爷答应治疗了。
    他进了厨房,站在周进身旁帮他剥蒜:“能跟我说说是什么事吗。”
    重要的不是事情,而是引导周进,逐渐学会跟他交流,让周进慢慢习惯对他打开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