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让我搬出去,没有说过要分手,”俞洲又道,“一起去吃个饭可以吗?我们再聊一聊。”
徐晓风垂眸看着俞洲怀里的书,却不敢抬头多看几眼他疲倦的脸,怕自己忍得住咳嗽,却忍不住心软。
俞洲这样牵着他,他好像站在一块绿洲的边缘,明明已经渴得要死了,又偏偏半步都不能往前,因为不确定等在前面的是不是沼泽。
“风哥,”俞洲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却越来越急,“我已经把咖啡馆卖了,张温纶那边也联系过,但他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想继续读到交换结束……”
徐晓风出门前吃了药,情绪很稳定。
他反握一下俞洲的手,冲他笑了笑,平静地说:“走吧,吃什么?”
俞洲黑黢黢的眼睛立刻变亮了,盯着徐晓风,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光彩,道:“我知道一家私家菜,做得很好,口味也很清淡,就是有点远。”
徐晓风点点头。
俞洲压住心头的喜悦,没舍得放手,带着人上了自己的车。
徐晓风看到他换车了,是一辆平平无奇的大众。
他道:“你把那辆沃尔沃开走吧,我不喜欢开车,暂时用不上,过段时间如果要用车了再自己换一辆。”
俞洲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
随后,他苦涩地笑了笑,轻声道:“只有你最清楚说什么样的话能让我难过。”
徐晓风:“……”
他抿起嘴唇,不再说什么,坐进副驾,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握着宋秋昨天送过来的假护照。
车程很久,俞洲大约想和他尽可能多待一会,所以选了靠近郊区的私房菜馆。但徐晓风精神实在太差了,上车后靠在车门上,话语很少,大部分时候只是听俞洲在说。
俞洲显然在这四天里想了许多,他跟徐晓风说:
“我以后都搬出去住,把那些不好的毛病努力改掉,我们每周见四次……三次也行,就吃吃饭,聊聊天,或者一起去看个电影,像正常的情侣那样重新开始,好么?”
徐晓风摩挲着护照干燥的封皮,微微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的药分量太多,他总觉得自己和俞洲之间隔着一整个海洋,每个字都像从厚厚的水里传来的。
“老师,我很抱歉伤害到你,”他说,“我爱你。”
徐晓风抬起眼,迟钝的心脏终于产生一点活的跳动。
他看着俞洲棱角分明的侧脸,轻轻张了一下嘴。
“我控制不了自己,”他的声音很沙哑,“我知道在做错事,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但那是让我每天正常生活下去的药,一旦开始服用,就没法轻易停下。”
徐晓风听他说这些,发病的头更痛了,痛得只能把头压在车窗上。
俞洲像是能共感到他的不适,忽然降低了车速,将车靠边停下,伸过手,将徐晓风揽到自己怀里,手法专业地顺着经络轻轻按摩。
“头痛?”
徐晓风想往退,但后脑勺落在俞洲宽大的手掌里。
“……嗯,”他闭上眼,“有点感冒。”
俞洲看着他消瘦的两颊,心如刀割。两个人谁也不好受,粗重的呼吸亲密交缠,沉默地感受着彼此身上传来的体温。
不知按了多久,徐晓风感觉到他俯下身来,半试探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他皱起眉,怕把感冒传染给俞洲,伸手去推身前的人。俞洲立刻收紧手臂,将他牢牢扣在怀里,急切地撬开他的牙齿,进行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入侵。
徐晓风本就没什么力气,被吻得头晕脑胀,后颈全是汗,松开时几乎是滑到了座椅里,好一会都没法回神。
俞洲跟他说:“对不起。”
徐晓风眼前冒着金光,朦胧间看到俞洲泛红的眼角,心口忽然一阵剧痛。
剧痛过后,被挑破了伤疤的心脏一点点地化成水。
他心软了。
他决定再给俞洲一个机会,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
手里的护照本上全是手心流出来的汗,一顿饭吃完,谁也没品出这家菜馆是好吃还是难吃,只各自心事重重。
俞洲照旧开车送他回去,快送到公寓门下时,徐晓风开口道:“小洲,这学期有个联合访问学者项目,对方学校专程邀请了我,条件很优渥,系里问我要不要去。”
车猛地一个急刹。
俞洲额角隐隐冒出了青筋,嘴角轻动,又极力维持着伪装,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应激。
“然后呢?”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徐晓风道:“我答应了。”
俞洲:“……”
“为期一到两年,对方学校在数学界小有名气,我跟妈妈也说了,她没有反对。”
俞洲今晚所有的理智都被扯成碎片。他死死握住方向盘,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咬得作响,花了四天时间压下去的疯狂念想全部涌上心头,并迅速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风哥……是在逼他。
徐晓风没有看他,又道:“等我交换回来,我们就复合吧,照旧搬到一起住,当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俞洲愣住。
车倒进停车位,他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徐晓风的脸,想从那张脸上看出身边人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