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腾点头,又摇头。
“......最严重的一次,还记得吗?”
“记得。”柏腾声音有些哑,“我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自己,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在教堂的孤儿院里死去。”
柏腾一直知道他有病,从姓氏改为“柏”的那一刻开始,病愈发得重。
他没有感情,也很难对人产生感情。后来他学会了“观察”人,“模仿”人,最终让自己变得像个人。
柏腾努力地演好一个人,却始终事与愿违。
第一次失败,是柏樱的自杀。他意识到“哥哥”的角色,被自己诠释得有多失败。
抚养柏樱的遗子,他亲自取名为“成钰”,尽一切可能的弥补。柏腾知道,自己依旧在表演,表演一个“严厉的家长”,一个“负责任的舅舅”。
他还扮演着温柔体贴、富有耐心的情人,而林恣意却总是笑他虚伪,指着他的左胸口说:“你这里没有心。”
柏腾不反驳,因为林恣意说的是正确的。
他没有心,没有温度,没有一丝人的情感。
......
直至那个内向腼腆,瘦弱漂亮的小孩出现。
一切美好的词,都不能形容他和李锦程的相遇。而最坏的词语,难以度量他亲手毁掉这一切的恶。
而现在回想起来,柏腾很难说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李锦程动了心思。
也许从见第一面,说第一句话,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
曾经有很多次,他因为小孩,对“生”有了念头。像连续多云的天空,照进阳光。像阴暗潮湿的砖下,生出青苔。
最为强烈的一次,是他和李锦程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黑夜中,小孩比头顶上的星星还要亮的眼睛,真诚地、毫无保留地看着自己,说出那句“我喜欢柏叔叔”。
那一瞬间,柏腾的心头有火在烧。
他变得贪婪,突然很想隐瞒内心缺陷的一角,将这份感情“饱其私囊”。
但这时传来的柏盛的声音,将他从幻想拉回现实,进而变为碎片。
柏腾当然知道那杯酒有问题,选择故意喝下,心里想的是“正好”。
正好他想要结束这一切,有人替他选好了路。
正好可以顺理成章的丢掉所有,摘下所谓“柏腾”的面具。
正好,也好。
可唯一的变数,依旧是李锦程。
违禁药的药效,不足以摧毁柏腾的意志。
从摸到后颈处的烟疤时,他彻底清醒过来,身下的人是李锦程。他仍记得那晚给小孩吹头发时,手指触摸到疤痕时的感觉。
柏腾想,他应该演好“长辈”的角色,在自私地亲吻爱人一次后。
可在亲吻到李锦程那刻后,柏腾借着药物的由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再找回时,李锦程已经拖着疼痛的身体,跑出了酒店房间。
柏腾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远处的天泛起白,曦光渐渐充盈房间。
皱起的白色床单,折痕中洇着红色血迹。
他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自己更该死的人了,一分钟都不该再留。
伴随着振动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将柏腾蓦地拉回现实,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撑在了白色窗台上。
他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拿过桌上的手机接了电话。
何浪的声音很急,“哥,你和那小孩到底怎么回事......李锦程可能要有麻烦了。”
第六十九章 因为他哭了
事实上,柏盛提供的酒店走廊监控视频,细究起来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只拍到李锦程扶着他进酒店房间,以及两个小时后匆匆离开的画面。
柏盛仅凭着这段模糊不明的影像,在柏成钰的生日宴会上,当着柏家、韦家两家人的面大肆宣扬。
在场的人,除了柏成钰和何浪两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其他人显然不信。
只当这位嗜赌成性,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借着酒疯嫉妒心大作,污蔑自己优秀的表兄。
见他嘴里越说越扯淡,何浪被气得脑门突突直跳,一时没忍住上去踹了柏盛一脚。
干脆借着这个由头闹了起来,一是维护柏腾,二是转移在座的注意力。
他手下一点没留情,把柏盛揍得嘴角直淌血,四五个人才把他拉开。
何浪只嘴角擦破点皮,混乱之中给柏成钰使了个眼色。
柏成钰瞬间意会,捡起掉在地上的柏盛的手机,扔进了冰镇香槟的冰桶里。又去酒店监控室,把电脑中的监控备份删的干干净净。
何浪被父母带回了家,两个哥哥深夜连忙过来轮番训斥他。他一句话没听进去,给柏腾打了四五个电话才接通。
而柏腾除了简单地询问了下当时的状况,没多说一句,甚至平静地连语气都没有一丝起伏。
柏腾是在隔天傍晚接到养父电话的,柏临远让他立即回去。
天下着小雨,到庄园时,雨势渐大,雷声闷重。
柏腾透过车窗看着连成线的雨珠,鼻腔轻哼一声。还特意挑这么一个天气让他回去,真是费心思了。
一进主楼大门,家里的保姆便过来告诉他,养父在书房等他。
又拉着他的胳膊,偷偷和他说柏盛被老爷子关了禁闭。何浪打出的伤还没痊愈,连止痛药都没给他吃,柏盛的父母今天来求了好几次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