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语好像被他的话锋推了一把,身体一晃,而后缩起肩膀,伤心地哭了起来。她整整哭了十分钟,整个人仿佛都小了一圈,泪水蜿蜒在她脸上根本顾不得擦,口红是这个爱美的夫人今天唯一的妆。
从焦升被游判发现的那刻起,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得过对方,拖延时间只是为了自己更晚一步面对现实罢了。
哭累了,她麻木地起身。
“我去拿下来。”
随后,一封信递到了游判手中。他打开阅读,逐渐心惊,这竟然是慎泽的亲笔遗书——
[妈,对不起,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因为抑郁症,我一直都让您很担心,真的抱歉。也很感谢您同意我的婚事,我真的爱着迟寄,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很快乐,我曾经以为他会和我一直走下去......是我太自大了,对不起。我最近做错了事,迟寄不理我了,我难过得快要疯掉,迟寄很生气。我感觉我没办法正常的呼吸了,很痛苦,妈,真的好痛苦。我准备好了一切,明天我会死在浴室里,遗书我就放在私人邮递公司了,设定了定时发送,等我死掉几个月再收到信件,妈应该不至于太伤心吧。这是我唯一能为妈做的事了。我真的不想再这么累的活......我死了,迟寄也会重新开心的,我想让他开心。我错了,我向他赎罪。]
很简短的信件,落款在慎泽死亡的前一日。
可以看出慎泽在写这封信时状态非常差,当时的他肯定正在发病,极度厌弃自我,句子仓促混乱,陷在一种自卑和自责的漩涡中。但信件的内容却足够充分,那个频繁出现的名字像刀片一般刺入游判眼球。
他仿佛跟写信的慎泽共情了,体会到了他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喉管发紧,胸腔像是瘪掉的气球。
石语当然会因为这封信重新恨上迟寄。
从信的内容能看出,慎泽选择自杀都是为了迟寄,他像是着魔了般,要用死向迟寄赎罪。
可慎泽将细节全都带走,没人知道在他生命最后几日迟寄是怎么对待他的,是怎么在精神上折磨了他,加重了他的病情,这封遗书只能证实慎泽的自杀行为,证实他是个为爱发疯的痴人。
他死了,或许还会留下可笑的名声。
这如何不刺痛一位母亲的心?
石语捂着脸颓然地坐进沙发,声音又哑又破:“警方拿到这封遗书后,慎泽的案子是不是就定性为......为自杀了......”
游判心中不比她松泛,心脏好像在一块砾石上磨烂了:“能够定案了。”
“那迟寄呢?!”石语猛然抬头,凹陷的眼睛里全是恨意,“他不会受到制裁吗!!”
游判胸口千钧堵塞:“现在的证据不足以证明迟寄教唆慎泽自杀。”
虽然迟寄已经有事实上的教唆行为,但很遗憾,一两句语言暂时定不了他的罪。
石语浑身发抖,眼泪疯狂流下,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出来。
“你们拿到遗书之后,是会......直接定案了吗?”
游判已经被情绪拉到了崩溃边缘,只能用冰封住自己的表情:“定案是必然的,石夫人,节哀。”
石语伏在沙发上痛哭。
将遗书放进证据袋中,游判迈着沉重又坚定的步伐离开。
别墅里所有的声音消失了,跟着消失的还有石语的哭声。她撑坐起来,已经止了泪,脸上不见刚才的悲痛。
一种不可名状的宁静从她的表情中浮现,她不再是丧子的石夫人,变回了手握地产集团的石董事长。
在游判找她之前,她先去游家见了杜茫。
杜茫素来不存戒心,对亲近的朋友无话不谈,身边的姐妹都知道游判暴力失控的毛病。石语以探望她为由,状若无意地提起了那些往事,将当年心理医生对游判的诊断套了出来。
游判没有任何心理方面的疾病,他的问题出在性格。
这是当年多位医生的结论。
细数游判从小到大的暴力行为,全部事出有因。
小学,他第一次把同班同学打得头破血流,是因为那个调皮的男孩老是欺负他同桌。初高中时几次打架斗殴,要么是对方霸凌弱者,要么是偶遇街头混混。游判的暴力其实仅限于一种状况——遇见不公或是犯罪行为。
简而言之,他憎恨恶行。
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上的恶行,都能让他变成一个失控的暴徒。
石语提前掌握了这关键的一点,立刻排布了这场局。焦升被发现,意味着慎泽的遗书再也瞒不住,案件会以慎泽自杀定性,法律无法惩罚真正的罪人。
可老天给她送来了游判。她以一个悲痛母亲的形象深深扎根在游判心中,让这个本就憎恨恶行的男人更有理由去失控,去发狂。
她不能送迟寄坐牢,但她绝对能让他受到惩罚。
这就是她的复仇。
石语恬淡地拢了拢披肩。
......
游判将所有线索带回警局,和洪局进行了一场漫长的交流。
对于迟寄,洪局认为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但慎泽案实在拖了太久,他只能再给出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调查没有显著成果,案件最终将以自杀定性。
“调查期间,迟寄一定不能离开银港市,现在我们手头的这点证据不足以申请电子脚铐,你根据情况安排人盯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