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对自己笑过。穆夏谈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伤心。
“永别了,父亲……”
还有母亲。
索非亚已经消失了,也许连同丈夫的亡魂一起,沦为二人之间多余物的少年随手将银剑扔出个老远,匡当一声,彷佛某人凄厉的哭声。
他吸进最后一口黑气,也彻底摆脱那些讨厌的情绪。
从今以后,峻丽河只会有一个狼王。
“现在……只剩下红狼了。”
少年来不及扬起嘴角,尖锐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翻身一躲。
他原先占着位子倾刻被诡异的魔力吞没。
“我早该杀了你。”
苗条的身影从暗处走出,银色的袍料闪过一丝不凡的光芒。
安柏看着那只黑狼,想到刚才对方的所作所为,心下不禁发冷。
狼王之间可以互相吞噬,却从没有任何一个狼王成功,直到现在…….
這只早该烂在月光森林的幼狼吃掉了黑狼王和银狼王!!
作者有话说:
小狼也在拚事业!!逐渐朝魔王进化中!!
拚下章结束副本!!!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王女巫
◎这个“魔王”极可能是月女神准备给人类降临的灾难。◎
时隔多年, 安柏从未想再走进萨夏。
这里曾经很美,红石城堡、玫瑰广场,每至秋分, 金女神的吐气便会熏红整片枫丘,与青女神的苍翠之眼──绿翡城相对, 萨夏城是盛开在峻丽河畔的玫瑰, 是曾经被女巫亲吻祝福过的红宝石
但现在, 群狼哀嚎、妖魔躁动,红石的墙壁彷佛干涸的凝血,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丝光芒,空气中尽是亡魂们的窃窃私语,他们诉说着悲伤、思念、还有……谋杀。
“怪物。”
安柏浑身发冷,她亲眼看着少年一剑刺穿了黑狼, 没有犹豫、没有悲伤, 骑士杀死恶狼,理所当然,唯有女神眷顾的眼瞳洞悉一切。
儿子亲手杀死了父亲, 披戴骑士盔甲的狼用银剑杀了困于狼身的真骑士, 圣堂花窗上的至高神用钴蓝的瞳孔注视着一切,地上玻璃破碎一地,神明空洞着大嘴, 不时有风声呼啸而过, 彷佛在为这出讽刺又荒谬的戏剧鼓掌叫好。
临行前高脚蜘蛛的预言犹言在耳,命运纠结的蛛网密密麻麻,将所有人垄罩其下, 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她再度看到了这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小魔鬼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亦如多年前吸干了母亲的血肉;他的诞生伴随生母的死亡,他的强大吸收父亲的生命,其所到之处都是死亡—
他就是灾厄的本身。
“真奇怪,我明明记得妳的气味,却不认识你。”少年突然开口,他随手抹去脸颊上的血渍。
穆夏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的银袍,滑亮独特的质感很是眼熟。
“妳是女巫。”他很肯定,而对方显然也知道自己不是人。
穆夏对女巫的臭味很熟悉,他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浸泡在黑魔法和阴谋之中,也因此生来就对女巫没什么好感,直到遇见莳萝,他才明白为何人们旧称女巫为山林仙女和海仙女,而她们也不是臭的。
但在这之前,他没有真正遇过一次女巫,眼前这个女人却给他一种不快的熟悉感,如若莳萝的气息是令人温软怀念的苹果酒,眼前的女人像是凛冽的寒风,浑身毛发不由得根根竖起,叫嚣着杀意和警戒。
穆夏试着从回忆中寻找相似的身影,却莫名撞上一赌空白的墙。奇怪的烦躁在胸口积攒,越是困惑,少年脸上越是不动声色,脑袋飞速思考,野兽的直觉更是无意中意识到某个无形的桎梏。
“我们见过?”
黑狼的眼眸觑起成一条金色的缝,里头藏有锐利如刃的瞳仁。
“妳对我下过咒语?”
安柏脸色一变,如果莳萝在这里,肯定要暗叹这头小狼成精了,人家话都没开头,自己就把尾巴接上了。穆夏生来敏锐,鲜少有秘密能逃过他的鼻子和眼睛。
“安柏女士!”其他女巫匆忙赶上来,她们一眼就看到断头的银狼王,一时间都惊愕不已,压根没人注意到穆夏。
“狼王死了、狼王死了!”
“赞叹月神荣光,我们所庇护的子民终于得以从诅咒解放……”
“哼,前头不是还放话要把我们抽筋扒骨,现在反过来了吧。”
“塞尔玛女士终于可以安息了……”
每一个女人都身穿银袍、气质不凡,穆夏动了动耳朵,听到她们的呢喃自语,想起莳萝告诉过他的消息,想来她们就是月女巫了。
年轻的狼王在心底叹一口气,看来今夜是注定要把骑士扮演到底了。
“安柏大人,你看狼王都死了……维拉妮卡……还有莳萝都在等我们呢。”
一个红发女巫忍不住出声,她看到银狼王死了,心中忙着感谢月女神,此刻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女儿身边,而其他女巫们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对啊,附近已经听不到狼嚎了……”
“是啊、是啊,找到孩子们要紧。”
“这里还有圣堂的骑士,万一遇上了,弗兰她们怕是应付不来。”
月女巫们一来就看到斩首的银狼王和手持银剑的骑士,惊喜中有恐惧却没有丝毫怀疑,人类虽然愚昧,但也有几分厉害之处,曾经的黑狼王就是葬送在一个人类骑士手上,银狼王这是迟来的天谴,步上其后尘罢了。
她们来这里本来是为了调停和姊妹会的纠纷,却从引路的绿仙女那里知晓萨夏出了大事,她们心心念念的小女巫也被卷入其中,而后还有群狼环伺,冥月之夜下的萨夏简直变成魔窟。
现在半路杀出一个骑士替她们解决狼人的隐患,女巫们只想立刻去找小女巫会合。少女深受月相束缚,但大女巫可不会,她们从踏入女神殿起就不再是普通的女人了。
眼前这个骑士年轻得像个孩子,又是独自一人,大女巫们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底,就这么旁若无人交谈起来。
“女士们,今晚是宵禁,魔物在夜晚横行,圣堂骑士正在扫荡附近的森林,妳们就算想追思亲人,也不该现在出现在这里。”
没有丝毫犹豫,穆夏光明正大走出阴影,站到圣堂的水晶穹顶下,同时也照耀身上的银白铠甲,四周漂浮的尘埃颗颗洁白如雪,少年骑士手持染血银剑,似乎世间所有邪恶和污秽都无法进犯此地。
骑士抬起头,眼底已经恢复成一片清棱的碧绿,速度之快彷佛安柏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幸好魔狼已经伏诛,女士们还是快回家吧,今夜虽然是万灵节,但实在不适合在圣堂追思亡者。”
他体贴地给行迹可疑的女士们找了合理的身分借口,为她们铺好安然退场的路。
“我就不陪同女士们了,我还要为一位无辜的牺牲者追悼,唉……明明告诫过要遵守宵禁了。”骑士垂头丧气,似乎疲倦不堪。
安柏迟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无辜牺牲者是地上父亲的尸体,一股不寒而栗的冰冷席卷全身,她何尝不知道对方话里话外在打什么主意。
这只狼王知道骗不过自己,干脆直接放弃。他警告她,这里有圣堂骑士还有无数至高神信徒,这里早已经不是女巫的地盘。
安柏有那么一刻杀意大起,她想凭着众女巫们之力,也许可以……
但是……安柏握紧手掌,杀意在胸口蠢动,却在那恶魔抬头的瞬间,不由得放手。
金发碧眼,是标准的霍尔卓格,以及传承自母亲的美貌……也是她当初心软的错误,她没能下手,所以他长大了,如今只有命运和诸神才能决断这个孩子的性命。
像是在回应着安柏的祷告,地面阵阵鸣动,若有似无的蓝光在缝隙间涌动,女巫们纷纷若有所感抬起头。
神迹?是哪位女神现身了?
安柏面色微变,她看了一眼穆夏,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其实她也没有把握能在这里杀掉穆夏。
这是一只弒母弒父的魔物,不、在吃掉两只狼王的他已经不仅仅是魔物了。
女巫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那些生有魔力的非人之物,从无害调皮的精怪到食人的魔物像是狼人等。精怪和魔物并不稀罕,人类自己也有法子对付,但唯一例外、最后也是最为致命的—魔王。
曾经毁灭大陆一半人口的黑瘟鼠王、啃噬大地作物的人面蝗后,它们已经跳脱魔物的范围,做为“瘟疫”、“饥荒”等天灾的具现化,这是就连神明也无法直接干涉、象征绝对灾厄的权能。
不是神却拥有对抗神的力量,所以也被称作“魔王”。
既然他当年在月光森林活下来,那他便是被月女神认可了。月亮不只是绝对的丰收、圆满的象征,同时也是疯狂、瘟疫、带来死亡的恐怖女神,
强大的女巫冥冥中有所顿悟。
她已经不能干涉了,这个“魔王”极可能是月女神准备给人类降临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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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色的警示像极了中央地震警报的简讯,震得少女掌心发麻,哪怕她对魔王级灾祸一知半解,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这肯定是四级以上大地震的糟糕程度啊!
到底有完没完啊?新晋女神脑壳好疼。
月精灵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魔王等级……世界末日到了!莳萝,这就是你出场的时候了!用妳的希望神权成为救世的女神,找寻命定的勇者,一起击败邪恶的魔王吧!】
继魔法少女的美食橱柜后,莳萝发现月桂似乎在自己记忆中迷上不少奇怪的东西。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随着灵魂和肉/体融合,名为吸血鬼的不死物种诞生了。他们本是用死尸、魔女和狼人的精血所创造的邪恶诅咒,但在某位新女神打破生死界线,引领亡魂回归肉/体后,便重新赐予他们神智和灵魂成为不祥魔物。
当亡者重新复苏,他们抚摸着熟悉而陌生的身体,混沌的脑子渐渐想起回家的路。
纯白的羔羊最能取悦神明,魔女挑选的祭品自然都是年轻漂亮的少男少女,这些吸血鬼的前身有被魔女残害、也有的是英年早逝,绝大部分都是年纪轻轻的枉死者,所以他们无比思恋着人间,想念着亲友和爱人,现在这些迟迟不肯离去的灵魂意外得到不朽的机会。
在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和呼唤声中,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打开今夜第一扇门,又是谁先认出亲人苍白熟悉的脸庞,惊呼和尖叫很快被哭泣声淹没,更多的是喜极而泣的哽咽。
生死重逢,这本该是感人的一幕,但生来魔物就注定带来灾难。
女巫们在高塔上看着一清二楚,亲人的拥抱不知何时开始变调,有吸血鬼对变心的恋人露出獠牙;有满身是瘀伤的母亲抱起苍白瘦弱的孩子,转身拿刀刺向瑟瑟发抖的父亲,要用他的鲜血哺育孩子。
几个白袍染血的美貌少女带着家人们来到豪奢的大宅,愤怒的亲属将那位以善心出名的富商拖了出来,一人一刀将其活活支解而死,让他尝一遍受害者生前的痛苦。
死亡让他们闭上嘴巴,心中有爱恨难以舒口,便是因此留恋人间,如今死而复活,他们要的不只是鲜血,他们要爱,他们要报仇。
一场死人和活人的宴会正式开始。
“我的月女神啊…….”艺高胆大的柏莎都被眼前荒谬的一幕吓得喃喃自语。
莳萝也同样惊讶,因为她──
【〔神权:复仇〕确立。】
【〔神权:正义〕确立。】
【〔神权:混乱〕确立。】
【〔神权:狂欢〕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