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的同学啊。”
“别管他们。”
“我是英语课代表,”黎棠以为蒋楼又在嫌他管太多累得慌,边说边往楼上看,“还得去办公室打印,这会儿打印机应该空着……”
话没说完,脸颊突然被捏住,转回来。
紧接着,蒋楼的唇贴了上来。
干燥与柔软的碰撞,即便脱敏成功,依然有火花迸溅,以至灼烧,滚烫,令人心间震荡。
这次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距离拉开,确认黎棠心无旁骛,瞳孔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蒋楼勾唇,露出满意的笑容。
“别管他们。”他再次重申,“看着我一个人就好。”
第23章 让我怎么舍得
一直到晚自习,黎棠心情都极好,仿佛吃下什么灵丹妙药,腿不疼了胳膊也有劲儿了,去办公室印完语法讲义,还接过班主任手里的一沓告家长书,一并带回班里。
告家长书由班长李子初分发,他粗略翻一下,就变了脸色。
黎棠已经分发完讲义,凑过来看,这份告家长书的内容除了提醒家长们在高二的关健时刻好好关注孩子的学习,还发布了一条通知——本周六下午举行家长会。
看到这个消息,黎棠心理也咯噔一下。黎远山常年待在首都,多半没空来参加这种“不重要”的会,而且黎棠上次的月考成绩虽有进步,但还远远算不上优秀,按照黎远山的严以待人,一定会大肆批评,并让黎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赶紧为出国做准备。
而张昭月……她的身体最近好转不少,人也精神许多,时常下楼和黎棠一起吃饭,但仍然鲜少出门,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来学校。
当然本来也没有学生会喜欢家长会,通知下发之后,整个晚自习时间教室里都气氛沉重,连课间都没人聊天笑闹,像是唯恐被老师看到,告状给家长。
晚自习下课,黎棠慢吞吞地走向学校西门,和蒋楼碰头的时候还是有点蔫。
蒋楼以为他腿还疼,问要不要抱他去站台,黎棠吓得往后躲:“不了吧,这儿来来往往都是人。”
走在路上,心有余悸的黎棠还直犯嘀咕:“我还挺沉的,你手不酸吗?”
蒋楼睨他一眼:“你忘了我靠什么谋生?”
黎棠恍然。拳击除了需要敏捷的身手,也需要绝对的力量。
坐在公交车最后排的角落里,黎棠捧着蒋楼的手细细观察,发现他指关节有几处不甚明显的茧。
不由得心酸。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应该握笔杆拿筷子,不该为生计被摧残。
如果他的父母还在,应该很愿意参加家长会吧?黎棠想,有一个全校第五的孩子,得高兴成什么样啊。
蒋楼并不知道黎棠在想什么。
从他的角度望去,黎棠低着头,露出白而细的脖颈,十足信任地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展示给他。
忽而抬起头,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看过来,充满期待似的。
黎棠终于想起几天前的睡前通话:“我到底像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
蒋楼笑了笑,不回答,黎棠挠他手心痒痒,他也不“屈服”。
没办法,黎棠懂了点脑筋,偷偷用手机给蒋楼随便发一条消息,等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立马凑上去看。
蒋楼给黎棠的微信备注名是,小狐狸。
起初黎棠不明白:“我哪里像狐狸?”
蒋楼盯着他看,他才意识到什么,抬手摸自己的眼角。
黎棠其实不太喜欢自己的眼睛,因为上扬的眼型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精明和媚态。幼儿园的时候排话剧,他由于皮肤白被选做白雪公主,又有男孩子举手向老师提议,说他更适合演继王后,因为故事书里的坏女人都有一双吊眼。
虽然黎棠的眼睛只是稍微上挑,并不算传统意义上“坏人专属”的凶狠吊梢眼,加上他性格比较温吞,被人喊名字时总是懵懵的,说话语速也慢,自然精明不起来。
但他不知道,每次他哭的时候,或者刚接过吻,那自眼尾处才微微勾起的眼睛总是会浮起红晕,雾蒙蒙水涔涔的,看起来极为可怜。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譬如此刻,黎棠意识到这个备注的出处,耳朵立刻红了。
他不再追问,撇开脸,故作无视地看车窗外,却敏感地察觉到坐在身旁的人靠了过来。
温热的唇触着他微烫的耳尖,身体里产生比静电更剧烈的动静。
蒋楼听力不好,因此二人相处时,黎棠总是在他右侧,并且挨得很近。
就像眼下,蒋楼伏在黎棠脸侧,热息一簇一簇地钻进耳道。
他低声唤道:“小狐狸。”
家长会当日是个晴天。
下午两节课后便放学,学生可以自由活动或者回家。
黎棠没有先回去,而是在校门口等。
张昭月答应会出席,但他并不安心,总是想起当年在钢琴老师家楼下等待,而张昭月一直没来的事。
蒋楼没有家长,早早地回去了。李子初也收拾书包准备提前开溜,然而不幸在校门口碰到了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继父。
霍熙辰也没能躲过,被他父亲拽着书包不让走。黎棠经过的时候,听见父亲厉声数落:“让你好好跟子初学,你就知道玩,成天见不到人,看回家我不抽死你!”
李子初的母亲则在劝:“熙辰是个好孩子,上回你生日他不就回来了?你这样他以后都不敢回家了。”
霍熙辰近一米九的个头,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被拿来当榜样的李子初看上去也并不愉快,人站在那儿,目光却无焦点地落在远处,似在走神。
重组家庭的一家四口本就尴尬,再添一层两个孩子私底下稀里糊涂的关系,黎棠光想着都觉得复杂透顶。
索性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黎棠决定践行蒋楼的建议,管好自己,少替别人操心,于是别开视线,继续守着来往车辆。
这回没有让他等太久,临家长会开始还有十分钟,黎棠看见自家的车驶来,缓缓停在校门口。
车门打开,身穿咖色长款大衣的张昭月,从后座走了出来。
黎棠亲自带妈妈到自己的班级,自己的座位。
课桌上已经根据老师的要求摆好上次月考的试卷,黎棠特地把英语试卷放在最上面,几分骄傲地给张昭月看:“这次英语考了年级第一。”
张昭月浏览那张试卷,微笑说:“很不错。”
再往下翻,黎棠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边的数学比首都难,我已经在补了。”
张昭月点点头:“不急,慢慢来。”
家长们陆续就坐,教室里很快坐满。
黎棠正要离开,转身时见张昭月扭身往后排看了一眼。
黎棠也跟着看过去,是蒋楼的座位,空着的,桌上连试卷都没放。
心头莫名一紧,黎棠竭力保持镇定,走出教室时再回头看,张昭月已经收回视线,正在继续翻看他的试卷。
等冷静下来,黎棠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他和蒋楼谈恋爱的事,连李子初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传到家里去?
因此当家长会结束,家长们围在校门口张贴的光荣榜前,连张昭月都在里面时,黎棠不以为意。
他也上前去看。叙城一中的光荣榜分两块,一块是三十名后的总榜,密密麻麻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而三十名之前则占去布告栏大部分位置,每一位尖子生除了姓名和班级,还会贴一张照片在正上方,以供其他学生“瞻仰”。
而张昭月所处的位置靠前,正好能看到年级第五的蒋楼,和他那张一本正经却难掩风采的证件照。
连黎棠都看得入了迷。用当下流行的话来形容,蒋楼是那种高鼻深目的浓颜系,上镜只会放大优点,帅到让人昏厥。
不过黎棠还是认为蒋楼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犹自欣赏一会儿,黎棠对母亲说:“我们回家吧。”
恰逢张昭月转头,一闪而过的对视,足以让黎棠看见她眼底的泪光。
回到家,吃过晚餐,黎棠回到卧室给蒋楼打电话。
主要是汇报家长会内容:“老师也没说别的,就是让家长多关心的孩子学习,考生的心理状态是重中之重,还有就是点名了几个月考成绩退步的学生,说再下降就得去普通班了……这个跟你无关,你可是年级第五。”
蒋楼“嗯”一声,似是对这些陈词滥调不感兴趣。
黎棠便换了个话题:“我今天才发现,学校给光荣榜前三十名的学生加了照片。”
“是吗。”
“你自己没去看吗?”
“没。”
“你那张证件照拍得蛮好看的。”黎棠略带醋意地说,“很多人都在看你,连我妈都盯着你看。”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蒋楼的回应还是那句听不出情绪的:“是吗。”
后来回家的路上,黎棠有问妈妈为什么会流泪。张昭月说,因为太久没出门,阳光刺眼睛。
总是一个人在家心情也容易抑郁,黎棠便向蒋楼“请假”道:“明天我不去你那里了,我妈要体检,我陪她一起去。”
“嗯。”
“你一个人在家好好休息,别去拳馆了哦,周五晚上才刚去过。”
“嗯。”
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黎棠咬了咬嘴唇,小声问:“后天才能见到我……你会不会想我?”
热恋期总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黎棠自不能免俗。
他知道蒋楼并非那种黏黏糊糊的恋爱脑,但还是想问。
好在,对面很快回应。
“想啊。”蒋楼语调上扬地说,“当然想你。”
翌日,气温3c,天空下着小雨。
空气却有些窒闷,坐在私人医院的等候区,黎棠时不时看一眼墙上挂着的实时温度,总觉得自己今天穿多了。
张昭月是来做例行检查,每次都要花费至少半天时间。
这次更复杂些,由于先前都是在首都的医院做检查,新接手的医生对她的病情不熟悉,唯恐作出错误判断,又增加了包括肿瘤标记物筛查在内的几个项目。
所以耗时更久,上午没查完,黎棠和张昭月一起在附近吃了午饭,再回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