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现在反悔,萧朔大可以抓住这个把柄,质疑他不配为京营总督。
萧朔实在太会利用士林和人心了。
现在满京城全都在盯着他,盯着禁军。
郑重明神情阴霾,久久未言。
“爹爹。”郑心童说道,“那要出征吗?”
先不提自家能不能拿出这么多军饷,就算有,供给十万人的粮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出征。”
郑重明沉声道,“让你大哥带兵。”
事到如今,更不能让萧朔抓到什么把柄,以免乱了大局。
先前为了暗自囤兵,他也暗中筹备了可供十万人消耗一个月的粮草,这些粮草得来不易,如今也只能先拿来用了。
郑重明的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安的。
他总觉得萧朔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正好提出十万人呢。
若是连自己私藏的这些粮草数量都已经让萧朔知道,那么,萧朔的目的显然是打算要耗死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郑重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郑重明亲自去了一趟兵部后,回来就下令调集禁军。
十万禁军分了三批,先后离京,前往翼州剿匪。
学子们也很快都得知了这件事,只是,他们一个个的全都心无波澜,禁军这些年来,是怎么懈怠的,他们都是看眼里,翼州匪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除非流匪跑来京畿,禁军从来没有主动去剿过匪,现在禁军愿意动,也不过是因为没办法而已。
这是他们的胜利,而并禁军的功绩。
这些话传到郑重明的耳中,又一次把他气得够呛,只能当作没听到。
禁军出征后,郑重明暂时安静了下来。
萧朔也似乎并没有趁胜出击的打算,朝堂上,难得的平静了一段时间。
等到了四月初十,就是今科会试的日子,卫修一早把池喻送到了考场。
直到三日后,池喻才从考场里出来,形容有些疲惫。
同样是卫修来接他,不过,卫修只是顺道过来的,一见面就道:“喻哥,你自己先回去吧。”
池喻怔了怔,本来还想跟卫修一起去吃顿好的呢。
卫修说道:“我答应了我哥,今天代替他去跟阿诚打马球。”
这是盛琰在得知自己要随军出征前就应下的,他自己去不了,就让卫修代替。
打马球?池喻怔了怔,卫修会骑马,就是骑术差,这才来京几天连打马球也会了?
“不会。”看出了他的疑惑,卫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当军师。”
池喻:“……”
他不由微微一笑,挺好,卫家出事后,卫修就不愿与别人来往,现在来京城,能交到朋友就好。
“那我送你过去……你在看什么?”
池喻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看向某个方向,便顺着望了过去,只见在街停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卫修说道:“好像有人在看我……”
第143章
池喻提到:“要不要去看看?”
卫修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并道:“喻哥,你坐马车回去吧,这里离康郡王府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他们是约好在康郡王府打马球的。
池喻与他向来有默契,若无其事地笑道:“行啊,那我就先回王府了。”
和池喻分开后,卫修慢悠悠地往康郡王府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又拐了个弯,去往左什街。
卫修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着那辆马车,马车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左什街上街道狭窄,小巷子多,马车很难开进来,大多是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卫修自顾自地去了一家书铺,在里头逗留了一会儿后,买了本书出来,路上又跟人打听了一下哪里有卖文房四宝。
“往那儿走,”路人指着一条小巷子,热络地说道,“走到底,往右拐,那儿有一家老铺,卖的东西可好了。”
“多谢。”
卫修拱手谢过,就循着路人指引,进了巷子里,他先是慢悠悠地走着,又忽然脚步加快,朝右边拐了进去。
卫修没有走远,而是贴墙而立,把自己隐藏在围墙的倒影中。
等了没多久,他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脚步声很轻缓,走路的速度也不快,应该只有一个人。
随后,就有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在了巷子口,从这影子判断,这是个女子。
能对付!
卫修的心定了。
在那个人拐弯的一瞬间,卫修的足尖飞快地在地上转了一圈,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把小巧的腰刀,然后飞速逼近。
那人惊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会逼得紧靠在围墙上。
卫修手腕一转,弯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所有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卫修轻呼了一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训练以外的场合用刀。
他和盛琰还有骄阳不一样,不需要从基本功练起,当然马步他也是在练的,就是在学出个样子之前,姐夫先教了他几招防身。
姐夫说,他出去容易被人套麻袋,所以,要是被人跟踪,若是确认跟踪的只有一个人,可以用这一招趁敌不备,制敌之先。
若是跟踪的有几个人,就让他多用用心眼,让对方分散。
这一招,他反反复复地练着,已经颇有雏形了。
只是到他姐夫临走前,他会的也就这一招。
他面上不显,只当自己是盛琰,冷着脸问道:“你是谁?”
这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妇人,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衣着锦服,发戴珠钗,不似平民,倒似官宦人家。
官宦人家的妇人亲自来跟踪自己?
卫修出鞘的弯刀就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似乎只要他稍稍用力,锋利的刀刃就会割断她的脖子。
卫修做事向来有分寸,对于手上的力道也把握的很准,不过,对方显然不知道,她感受着脖子上冰冷的触觉,吓得整个人都发抖。
她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颤声道:“珏哥儿,你是珏哥儿吧……把刀,把刀放下,我是你姑母。”
“姑母?”卫修面无表情,只是尾调略各有上扬,腰刀并没有挪开。
盛氏忙道:“我姓盛,我是你嫡亲的姑母。你是珏哥儿吧,你跟大嫂长得真像,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珏哥儿,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有什么话,我们、我们慢慢说。”
盛氏的气息乱极了,又不敢乱动,生怕这把刀子真会把自己的喉咙给割断了。
卫修依然没有理会。
就算她自称是他姑母,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动容。
姐姐说过,她一没有把他的事告诉除盛琰以外的其他盛家人,姐姐不会骗她。
姐姐说没说,就肯定没说。
“你为什么跟着我?”卫修冷声道。
“我、我……”
盛氏的眼神有点闪躲,嘴上说道:“我是在路上看到你的。你和你娘长得真像,我一眼就认出来……呀!”
盛氏发出一声尖叫,她顿觉脖子隐隐有些痛,吓得眼泪鼻涕流成了一团。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卫修平静地说道,“只是我的手有点酸了,这刀太沉,拿不动了。”
他确实快要拿不住了。
不过,姐夫说了,唬人就得唬得像点,不能露出马脚。
“我,我说。”
盛氏吓死了,哭着说道,“是有人告诉我,你是珏哥儿,我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卫修眼睛微眯:“谁说的?”
盛氏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收到了一封信。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只是这却不能让卫修知道。
盛氏藏在袖中的手捏了捏,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能让他相信的。
这么想着,她就理直气壮了起来,说道:“珏哥儿,你走丢这么久了,姑母实在是想你,才会一有你的消息,就赶过来想要见你一面了。”
她热泪盈眶,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那激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母亲见到了久别的孩子。
卫修沉吟片刻,收回了腰刀,没有归鞘,而是捏在手上,淡然道:“我叫卫修,不是盛珏。”
盛氏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了后面的墙壁上,见卫修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她放开声音叫住了他,说道:“珏哥儿,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卫修停下了脚步,慢慢朝她看了过去。
盛氏心中一喜,果然,任谁听到自己亲娘的死有隐情,都不会置之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