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心中忐忑,想看郑重明会如何反击,结果等来等去,等了三天,郑重明都没有动静,反而明晃晃地卖起了禁军的职位,并且拿出了太宗当年定下的竞价规则,价高者得。
禁军一共拿出了六个职位,有文职,有武职,都是虚职,官位从正四品到从五品都有。
这事一出,就引得京城不少人趋之若鹜,争相筹起了银子。
楚元辰回去后,就笑眯眯地对韩谦之说道:“你二叔在变卖家产了。”
韩谦之呆了呆,这才刚刚分家,怎么就要变卖产业了呢?
本来嘛,他了无牵挂的,住在王府里无所谓,反正王府也大,不缺他一间屋,但这都要成亲了,总不能让初瑜也陪他住在王府吧,就算他再不着调,心再大,也觉得有点不成样。
韩谦之就琢磨着要不要买个宅子。
京城大,居不易,在京城买宅子也不容易,好的地段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结果就听楚元辰说起他二叔要变卖产业的事。
“靖卫侯想给韩慎之在禁军买个缺。”楚元辰道,“韩慎之就快放出来了,他的能耐你也清楚,今科是别指望了,三年又三年,怕是七老八十也考不出什么名堂,你二叔对这个儿子倒是尽心尽力了。”
古老大夫和盛兮颜一同制的药在试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有点效果的,强烈的镇痛作用可以让人麻痹,而试药之后发现,随着断十全膏的时间越久,十全膏对人的影响就会越轻,这种镇痛药可以让他们在断药时的痛苦减除不少,也更容易断药。
反正第一批抓的那些,包括韩慎之在内,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出来。
韩慎之天赋如何,楚元辰不知,不过,能吃十全膏吃上瘾到连叛国弑父都敢做,这种人的心志是成不了大事的。
楚元辰好整以暇的说道:“韩家在京里的宅子不少,你正好拿银子去买些,也不用找中人了。”
韩谦之突然意识到,王爷打从一开始就让他拿现银,莫非就是……
楚元辰也不解释,只笑道:“你二叔如今急于要银子,把价压得很低,你现在去买,正合适。”
京城想要这几个职位的人不在少,不过,和靖卫侯不同的是,他们大多拿得出现银。
偏偏靖卫侯刚刚才把家给分了,大部分的现银全都分给了韩谦之,本来很快就会有庄子田地的出息,生活并成什么问题,谁让他现在为了儿子的前程急需银子呢。
他能做的唯有变卖家产,而且要在短时间内凑到银子,只能是贱卖。
韩谦之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那我成亲的府邸就有了!”
然后说道:“大哥,你借个管事给我吧。”
楚元辰爽快地应了,叫来了一个管事和一个账房,韩谦之把分家得来的银票全拿了出来,让他们能买多少是多少,不买白不买。
嗯。
他是要成亲的人,总是得有点产业的,不能给程初瑜丢人。
由着韩谦之自己去和管事商量主要买什么,楚元辰带着盛兮颜先走了。
走在路上,盛兮颜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难怪会让韩谦之只要现银。
现在韩家大肆变卖家业凑银子,韩谦之能换来的家产只会更多。
她的杏眼明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含着璀璨星辰,让他心动不已。
盛兮颜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压根儿不需要多问,楚元辰就点头道:“郑重明不会服软的。他只会和大哥对着干,削减军费后,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拿出太宗的先例。”这并不难猜。
盛兮颜又问:“要是靖卫侯没舍得花银子呢。”
楚元辰向她眨了下眼睛:“若是郑重明这里吸引不了他,那么抬爵呢?”
“想让他缺银子,本王总是有办法的。”
他故意自称本王,又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逗得盛兮颜伏在他怀里直笑,笑完后,她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你这次真得要去闽州吗?”
盛兮颜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他。
太夫人告诉过她,作为武将家的女眷,就要习惯夫君经常出征,可是,知道归知道,当真的面对的时候,她心里头不免还是有些沉甸甸的。
楚元辰轻轻按住她的双肩,让她转身看向自己,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极低,几乎被风声压过。
盛兮颜的杏眼渐渐睁大,过了一会儿,长翘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心下了然。
楚元辰说完后,抬手把她散在脸颊上的发丝撩到了耳后,笑道:“放心。”
盛兮颜点了点头,她藏袖中的拳头紧紧捏了捏,面上还是在笑:“我知道了。”
她又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应该就在这几天。”
“这么快啊。”盛兮颜双唇微张,“我明天就给你准备行囊。上次太夫人跟我说过的……我再去问问娘和太夫人。”
楚元辰喜欢她为了自己忙里忙外,又心疼她太辛苦,一把抱住她,在她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手牵着手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楚元辰出征闽州一事几乎已成定局。
让镇北王去平闽州,这事确有些离谱,尤其还把两州兵权全都交到了楚元辰的手里,只不过这是萧朔下的决定,谁也不敢去置喙,再加上,郑重明咬死禁军不去,就算军饷被一削再削,也是不为所动。
无论是萧朔还是郑重明仿佛都已经默认了这个结果。
郑重明大张旗鼓地卖着军职。
兵部和户部则默默地准备起了粮草,重辎。
他们私下里说起来,心里都不免有些感概。
闽州大乱,海匪为祸,几乎殃及闽州全境,可是,去闽州的剿匪的却不是禁军,而是镇北军。
“镇北王要伐燕,还要守闽,又有北疆要镇守,莫不是我大荣如今是镇北王的天下了?”
“不然,怎么事事都要镇北王来管?”
池喻在茶馆中侃侃而谈。
春闱就在四月,来京城赶考的举子更多了。
考试在即,除了读书外,他们更喜欢聚在一块儿,谈时论政。
对于镇北王代替禁军出征一事,不少学子都有些义愤填膺,跟着池喻挑起的话题议论纷纷。
“前有镇北王浴血拼杀,后有禁军买官卖官。”
“我听说一个四品虚职已经叫到了二十万两白银。”
“禁军又不需要保家卫国,干拿军饷吃饱喝足就成了,这虚不虚职的有什么区别。”
他们越说越气,语带嘲讽,更有学子高谈阔论,言及前朝如何衰败,哀叹本朝是在步其后辙,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放言高论。
与池喻一桌的,还有骄阳和卫修盛琰。
骄阳和盛琰今天休沐,听说池喻要来这里煽风点火,就兴致勃勃地跟过来了,骄阳还特意换了身男装。
骄阳回来的时日尚短,又喜武厌文,功课虽说也在学,不过,也才刚学到千字文。对他们的知乎者也其实有些听不太懂,卫修就在一旁低声给她解释。
“连禁军都能买卖,我大荣朝危矣……”
“买到了!买到了!”
正在这时,一人年纪略长的举子脚步匆匆地进了茶馆,他大喘了一口气,一脸愤慨地说道:“吴琪买到了,从四品,花了十八万两白银。”
他的面上一片潮红,越说越愤恨。
“真买到了?”
“怎么能这样!”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围在池喻身边的几个举子,一个个怒气填胸,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问了几句,就有人跟他们解释,说是吴琪是因考试作弊被夺了功名,终身禁考的。
这么一说,全怒了。
“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不不,天道当然公。”吴琪是特意尾随了前头那个举子而来。
正值早春,天还凉着,他的手里装模作样地摇着扇子,径直走向池喻面前,嘲讽着说道:“池喻啊池喻,你多管闲事,折腾掉了本公子的功名,可是现在,本公子还是比你先一步,得了这官身。”
“吴琪,”一个举子怒道,“你别太得意了,不过是花钱买来的官身,算什么能耐!”
“算什么能耐。”吴琪笑了,“那也是一个四品官,你们这些人,怕是一辈子都爬不到这个位置,你们说,这算什么能耐?”
他猖狂大笑,颇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畅快。
吴琪和池喻结仇已久,当年是因为池喻曝出了舞弊事,作为买考卷的一方,吴琪不但被取消了乡试的成绩,连功名都被夺。
吴琪在江南学界,名声扫地。
吴琪的伯父家住京城,他如今暂住在他伯父家里,有举子昨日偶尔发现,吴琪家也在花钱去竞禁军的官职,本来就有些愤愤不平,结果还真让他买到了。
他们十年寒窗苦读,能不能再进一步还难说,而一个考试作弊的,却能靠着银子轻而易举的得了官身。
四年前,吴琪因为银子,买了试卷,成了秀才。
四年后,同样也是因为银子,他得了官身!
他们觉得有些可笑,更有些可悲。
当官位都能价高者得的时候,他们的所有努力就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池喻冷眼旁观,吃过大亏后,他早没有了从前的年少轻狂,这些话根本激不了他。
卫修的眸光微动,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二楼的某间雅座,说道:“禁军不肯上阵杀敌,把平闽州的重任也推给了镇北王府,没想到,干起买官卖官的勾当倒是熟练的很。”
这话一针见血,无论是江南来的,还是大荣地方来的,全都感同深受。
是啊。
禁军即不剿匪,也不平乱,这些年来,几乎是任由翼州被流匪肆虐,翼州死了多少人了!有些地方早就十室九空。
北燕是镇北王府打下的,北疆是镇北王府守住的,闽州与北疆一南一北,压根儿挨不着,如今要平定闽州居然还得镇北王府出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若是平梁王府还在的话,定能及时支援闽州的。”
梁州与闽州相邻,当年平梁王府还在时,四边各州遇到什么事,都能向平梁王府求救。
平梁王为人豪迈,能帮会帮,能救就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