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一拖再拖, 戒指愣是没送出去。
他想了想,还是拎起带走。只能等他处理完公司的紧急事件再送一次。
程新余在卧室听到“砰”的一声轻响,防盗门被人合上了。
屋子里陷入无边无际的静谧, 落针可闻。
属于靳恩亭的那股熟悉的雪松香也被一并带走了。
完整的拼图骤然打乱, 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好似被人生生剜了一角。
原来被人宠久了真的会上瘾。他刚走, 她就开始不习惯了。
她将脸埋进枕头里, 惆怅了好久。
从今天开始,她要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了。
——
靳恩亭下了楼,停车位里低调地泊着一辆黑色宾利。头顶路灯昏黄的光束照在车顶,莹莹发亮。
司机老刘早早就候在车里。
透过风挡瞟到老板的身影,他立马下车。眼疾手快地打开后座的车门,恭敬地立在一旁。
靳恩亭坐进车里,把西服和礼品袋放在身侧,冷声吩咐:“直接去机场。”
“好的,小靳总。”老刘迅速点火,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去。
车窗降下一半,靳恩亭抬头远远望了两眼。三楼左侧的一扇窗户,灯已经灭了,内里黑黢黢一团,什么都看不见。
看来程新余睡下了。
他给严琼拨了个电话。
铃声足足响了快一分钟对方才接。女人睡意朦胧,语气很不爽,“靳恩亭,大晚上扰人清梦,你存心的是不是?”
靳恩亭废话一句不说,开门见山:“公司出事了,你要结束休假了。”
严琼:“……”
严琼一听,瞌睡虫光速退散,整个人像是被摁了复活键,一秒清醒。
女人声线平静,“怎么了?”
分分钟切换职场高管的角色。
靳恩亭:“咱们的新品和启源撞上了,人家现在一口咬定是咱们抄袭他们的产品。”
启源也就是樊林的对家公司,这几年一直是樊林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两家公司对峙多年,争锋相对,这在业界一直都是公开的秘密。
“怎么可能?!”严琼拍案而起,义愤填膺,“就启源设计部那半吊子水平,鬼才看得上他们的设计。他们还真有脸说!”
“整个项目是我和老汪全程跟进的,他负责市场那块,我负责产品。样品还是我亲自送去灯具展览会的。我才休了五天假,这就出事了?”严副总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
靳恩亭捏捏眉心,“我怀疑是设计部设计稿泄露。具体的苏昼和徐涛正在查。”
“草!”严琼忍不住爆了粗口,“还真是会给老娘找事儿!”
男人从容不迫道:“严琼,云陌那边苏昼一个人搞不定的,我得亲自去一趟。公司这边你来坐镇。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2023年中国国际照明灯具展览会于明天在云陌举办。樊林由苏昼和设计部总监徐涛带队,已于今天上午抵达云陌。前脚刚到,后脚就出事了。真是够点背的。
都这个时候了,一切以大局为重。严琼当然不会揪着她和苏昼的那点个人恩怨不放,果断结束休假。
她的声音冷静又理智,“公司这边交给我。”
靳恩亭很快抵达青陵机场。
谢蓝身穿米色职业套裙,手中拉一只20寸的行李箱,迎面走来,“小靳总,最近的一趟飞机也要两个小时以后。”
靳恩亭薄唇微启,“等吧!”
谢蓝指指vip候机室,“您先去休息一会儿,时间还早。”
靳恩亭打开ipad,“我还不累。”
今晚程新余难得主动,让他的神经一直处在持续亢奋的状态,这会儿还精神十足。
只要一想起程新余,他整颗心都是软的。对于接下去要应对的糟心事也没那么抗拒了。
***
程新余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第二天不到七点就醒了。
雨下了一整夜,广玉兰噼里啪啦,吵个不停。她一晚上没睡好。
今天是周六,她不用上班,可以安心搁床上瘫着。
她担心靳恩亭,第一时间去拿手机。
凌晨四点,靳恩亭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靳恩亭:【落地了。】
他现在都开始给她报备行程了。
她给他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像是有人刻意煽动,网上的舆论发酵迅猛。不过一晚,某博、某音、某书各大平台已经出现了#樊林新品抄袭#的话题,被炒得火热。樊林公关部连夜控评,撤热搜,照样没控制住。
当今时代,但凡和抄袭扯上,那事儿就大了。甭管事实如何,好多网民只会主观的加以揣测,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开始攻击,甚至于各种添油加醋。很少有人能够理智吃瓜。
身为樊林的员工,程新余是坚决不相信公司会抄袭的。不论是老靳总,还是靳恩亭本人,他们都对抄袭零容忍。樊林成立至今,每一款产品皆出自设计师原创。这是公司成立的初心,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看到那些黑粉集体攻击樊林官博,各种带节奏。程新余气得要死,用自己小号和他们对骂半天。
直到自己的肚子大闹空城计,她才作罢。
她翻了翻冰箱,看到了母亲做的辣椒酱和腌酸笋。
她打算给自己煮碗面吃。配上这两样,那滋味别提多棒了。
切西红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晃了下神,一不小心就被划破了手指。
左手食指被切了一大块肉,血珠子直冒,触目惊心。
她疼得倒吸一口气。
她赶紧拿来药箱给自己上药。上完药,贴上创口贴。手指还是火辣辣的疼,一阵一阵,连续不断刺激神经。
一大早就见血,程新余的心情都败光了。她也没心思继续煮面了。她点了份外卖,随便对付一口。
余下的一上午时间,程新余的右眼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灾,她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很怕有什么不好事情发生。
她有点担心靳恩亭。这次的抄袭事件估摸着很严重。
她拿来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
可转念一想,他这会儿肯定正在忙,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早上给他发的微信,他到现在都没回。根本顾不上看。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程新余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她想到了父母。
最近酒坊的生意好像特别好,父母整天忙个不停。两人都上了年纪,她担心他们的身体吃不消。
想打个电话问问母亲。可语音电话拨出去却没人接。
她转头又给父亲打。还是没人接。
有这么忙吗?两人连电话都接不到。
隔了半个小时,梅月女士才给女儿回了电话。
“新余,什么事呀?妈妈刚忙到了,没接到你的电话。”
梅女士嗓音嘶哑,隐隐透着一股子疲惫。
程新余心头一紧,可声音倒是平静如常,“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你和爸爸的身体,打个电话问问。”
梅月明显松了一口气,细声细语地说:“我和你爸爸身体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才要多注意身体。别老熬夜,对心脏不好。平时自己多烧饭,外卖少吃。没事就多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你看看你多虚,走两步就喘。”
靳恩亭也总说她身体素质差,还专门给她办了张卡,让她多去健身房锻炼。只不过她懒,一直拖着没去。
母亲的唠叨声是这样的熟悉,又是这样的亲切。一切如常,程新余可以放心了。
她低声道:“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顾好自己就行,别担心我。”
“新余,我和你爸爸年纪大了,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酒坊的生意后面都是要交给你的。你明年还是回老家吧!别一个人在青陵待着了。离得太远了,顾不到家里的。”梅女士又开始旧话重提,催女儿回老家。
程新余:“……”
程新余一直很抗拒这个话题。母亲每次提到,她都会下意识岔开。
她语气敷衍,匆匆忙忙道:“妈,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我这边还有工作,先挂了。”
脑袋枕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程新余揪着抱枕的一个角,有些出神。
以前她对青陵这座城市毫不留恋。只是为了逃避回老家,她才留在这里。
可如今她并非全无留恋。她有点舍不得靳恩亭。即使她很清楚,他俩是不可能的。
一上午没什么事,程新余把《春日》又翻出来刷了一遍。
看到男女主在篮球场上的四目相望。眼底炙热汹涌的爱意喷薄欲出,可又被他们死死压制住。
她都替他们着急。怎么还不表白呀!你倒是快点表白呀!
突然,铃声乍响,刺破凉薄的空气,犹如一阵飓风卷进程新余双耳。
眼皮狠狠一跳,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屏幕。电话是她外婆打来的。
老太太不会用微信,只能打电话。
祖孙俩隔三差五会通个电话,聊上几句。
“喂,外婆?”
那边是外婆苍老沙哑的嗓音,缓缓而至,“新余呐,你爸爸今天动手术,手术结束了吧?还顺利吗?我刚给你妈打电话,她没接。我就想着给你打电话问问,我都担心一上午了。”
“手术?!”程新余如遭雷劈,浑身一震,僵在原地,迫不及待追问:“我爸动什么手术?”
外婆惊讶出声,“怎么,你不知道吗?你爸之前不是总说心脏不舒服嘛!这次去医院查出来冠心病,要做什么心脏搭桥手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断层。外婆余下的话她一句都没听清楚,满脑子都是心脏搭桥手术。这可不是普通的小手术,这是大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