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尔希德略显吃惊,举起双手。
“哎呦,裴将军饶命!总不能因为下官说了一句实话就……”
裴行野反手握刀,冷冷刀光下肤色竟仍是莹白,几缕金红发丝随刀光而动:
“——你这句实话说得好,接下来最好接着说实话。”
法尔希德笑道:“唉,您总不能把我血溅五步内吧?”
“安达还好人一个的时候,叶仲我也说杀就杀了,今天不还站在这里吗?”
裴行野歪头轻笑:“何况,安达今天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不敢?”
法尔希德有一瞬间感到恐惧。
旋即,他压抑住一丝慌乱,尽量用调侃的口吻:“裴将军,我说实话就是。”
裴行野:“你把方彧搞倒了,他死后怎么办?后继无人,你是真想让岚川上来,还是让咱们内部天下大乱、你渔翁牟利?”
法尔希德:“呵,谁告诉您安达阁下会死了?”
裴行野咬牙:“他不说,我不会看吗?你如果觉得岚川脑子不好使,比方彧好控制,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我还活着!”
“不,他不会死。”法尔希德自顾自低声说,“我不能跟您说更多,但我向您保证,我不是您的敌人,我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
“安达阁下将会千秋万代。”
法尔希德举起一只信封,印着量子教大教宗花枝缠绕的纹章。
上面有教宗姣好的花体字——“致行野阁下”。
裴行野一愣,蹙起眉头,似笑非笑:“很好,您又拦截我的邮件。我最近没约过什么美人儿了,大概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吧?”
“您那些美人的信我从来不看——往往抒情过多,很缺乏信息量。”
法尔希德:“这不是重点。您认识教宗阁下吗?”
裴行野淡淡说:“方彧和他打过交道,我从没见过。”
“——那就奇怪了,这种礼物可不像是广告扇子,能在大街上随便送给一位陌生人。”
法尔希德拆开信封,一枚亮晶晶的芯片被小心捏起。
裴行野一怔:“这是……瓦尔哈拉的钥匙?”
法尔希德:“是。”
通往永生不灭之门的钥匙。
当年就有人传言,顾银河没有死,而是提前将自己上传到瓦尔哈拉,到新世界作威作福去了。
量子教把这玩意这个时候寄过来,是要干什么?
那位教宗……是出于真正的善意,还是又有什么阴谋?
裴行野忽然想起什么,接过信封,向内侧望去。
他瞳孔一缩。信封的内侧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出于纯粹的善意——安德烈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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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亡命者之歌(1)
◎红拂何故,远走杨公旧幕。◎
星海是暗红色的, 漂浮着银光闪烁的残骸。
灰尘很大,说话时会有一种咀嚼砂砾的错觉。但那不是灰尘,是逝去同胞的骨灰。
每当菲尔南站在银龙之脊上、眺望廷巴克图方向时,总会想起多年前那个冬日午后, 安达和方彧把他捡回家的时候。
那时, 他们看起来亲密无间。谁也不会觉得, 这两人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哈——哈欠!”
身旁正在擦拭机甲的同伴打着哈欠:“真没想到,廷巴克图还挺厉害的, 三年了,人家打死也不投降。”
“要我说,当年为了一个斩月邦,丢掉了廷巴克图,值得吗?”
“呸呸呸,斩月邦能拿到,廷巴克图也迟早能拿回来!听说, 要塞里已经开始吃皮鞋了!”
“宣传的话, 我是一句也不信的, 他们打仗时可不像吃皮鞋的水准……菲尔南, 你说呢?”
菲尔南忙垂下眼,把清洁剂喷到机甲壳上,装出一副专心擦血污的模样:
“嗯,我不知道。”
……
三年前,他在北海军官学校读书。本来不想从军的, 但软软瞒着父母考了那里。
他一想到德拉萨尔家的阿尔伯特也在那里, 而那小子素日对软软非常殷勤, 就像吃了皮鞋一样不舒服——一咬牙, 跟着报考了。
结果, 入学没多久,他们的校长兰波中将被调到远星“剿匪”。
他们才知道,方彧“遥控”着要塞反叛了。
兰波中将剿匪时,雷声大雨点小,檄文写了很多篇,仗却没打一场。廷巴克图从远星偷偷运物资进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安达岚川斥责他剿匪不力,把他打发回后方继续教书。德拉萨尔提督接任。
德拉萨尔倒是死心塌地的剿了,他长枪大炮重火猛攻,为了证明自己不徇私,甚至有一次差点把卫澄炸死。
廷巴克图一度摇摇欲坠,看起来快要顶不住了。
……
“唉,那次卫澄都被打伤了,本来是差点就能拿下要塞的,谁想到燧石关会出事啊。”
“要我分析,陈蕤早就和谢相易勾结在一处,根本不是什么临时起意。”
“甭管什么临时不临时,陈蕤提督还是有种的——就凭她把舰队全留下还给桑谷,一个人跑过去投靠那么个危在旦夕的小要塞,还把局势搞到今天地步,真英雄也!”
同伴中有一个陈提督的脑残粉,至今不死心不悔改。
他追问:“菲尔南,你觉得呢?”
菲尔南抿唇笑笑,继续擦玻璃:“我倒是不清楚……”
……
两年前,陈蕤突然背叛联邦、夜奔廷巴克图,并牢牢接管了要塞防务。
廷巴克图的战况,也是从此开始陷入了堪称惨烈的地步。
若说之前的卫澄还比较温情脉脉,打内战时有些缩手缩脚,陈蕤就如同疯狗出笼——她对自己曾经的战友毫不留情,一连打了数个全歼战,联邦军被杀得血流成河。
后来,她得寸进尺起来,总想着主动出击、攻城略地,把旁边的小星城也搞到手。
桑谷见状,不得不又把兰波调了回来,加派一波兵力。
两员大将、亿兆雄师,这些年来在远星如履平地的联邦军,竟然把进攻打成了防守,实在很让人糟心。
军部开会商讨后,决定换一批年轻军官上阵,碰碰运气,说不定又能从卡池里开出来一个年轻的方彧呢!
正是在此时,他和软软从北海军官学校毕业。
软软被分配到兰波提督身边当副官。
他则隐瞒身世,作为太空军机甲作战署成员,上了前线。
……
“哎,菲尔南,你和那位卢千金谈得怎么样了?有希望吗?”
菲尔南皱起眉:“又说这个干什么,无聊。”
同伴们挤眉弄眼:“哎,说真的,那天我看见卢小姐从司令部过来,专程偷跑出来看你的吧!我说,你小子平民出身,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元帅的女儿的?”
队长走出来:“喂,那边的那群,赶紧擦完机甲回队,开起茶会了还!”
几个人慌忙站直身体:“是!”
众人不敢再说话,各自闷头擦拭机甲——
菲尔南总算摆脱了这个危险的话题,蹲下身用力在水桶里洗抹布。
队长顿了顿:“那个——菲尔南中尉!”
菲尔南独自腾地站起来:“是!”
队长像从未见过他一样,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兰波中将要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也瞪圆了眼,面面相觑。
菲尔南也一愣,心里咯噔一声:“……是。”
他匆匆把桶塞进宿舍的床底,就去找兰波中将。
兰波和养父的关系向来是水火不容,他也从不把兰波当成“可以依靠的前辈”来看。据说,软软在这位中将麾下也是受尽委屈……
为什么忽然找到他头上?是软软出了什么事吗?
菲尔南敲门:“中将,属下菲尔南报道。”
“……进来吧。”兰波懒洋洋说。
菲尔南推门入内。
兰波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正拿着毛笔,沉吟凝思——一张宣纸委地,画着半幅颇具老年大学特色的五色牡丹。
中将对菲尔南没什么好脸色:“安达阁下给你寄来几本书,你来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