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发现对方衔着一丝半苦涩半嘲笑的笑意,正对上她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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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烈士碑。
方彧终于把佐藤云的骨灰送进了她父亲的墓园。
她一边往墓碑前摆放橘子,一边回头:“雪朝公,你够狡猾的,那最后一段稿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谢相易抱起双臂,看着她向杯中笨拙地倒酒:
“那样的话,你那位帕蒂小姐大概早把这一段和谐掉了吧。”
“的确有分裂主义的倾向,哈,你也不怕得罪黎明塔?”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得罪了黎明塔。”
方彧垂下眼,酒杯倾倒,以酒酹地。
酒水洒落在满地青草上,如数百年纷飞战火中,无数人绝望的斑驳的血泪。
许多影像似在杯光与月光中回闪——
佐藤准将与佐藤云,吴洄与叶仲,紫荆花冠下的女皇,黎明塔与安达,裴行野与陈蕤,兰斯,星舰掠过长空,风吹来战士的绝唱……
谢相易极目远眺:“你看吧,这是一个开始,我们的前路还远着呢,方彧。”
风依旧吹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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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枫溪兰渡(1)
◎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
三年后。
菲尔南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前, 面前摊开的是《奥数习题集:初中二年级》。
抛物线上存在一点p……抛物线上……一点p……
他一边咬笔头,一边走神。
他把《桑谷之声》当做背景音播放着:“看完了能与人交流的灰鹦鹉,下面是国际新闻——”
“近日,叶仲将军率兵攻克斩月部首府蒹葭峪, 斩月部首领正式归降。这标志着远星最后一个支持枫溪兰渡政府的军阀, 也归顺了潜林革命军政府。”
“吴洄将军在采访中表示, 有信心在一年内完成剩余攻势,彻底统一远星。然而, 革命军内部是否如他所预期的那般团结一致,恐怕……”
三年来,吴洄叶仲联军牵制了大统领的大部分注意力,联邦境内没有爆发一场战争。
联邦新闻中动物版块占比越来越高。只有改版后的“国际局势”,即以前的“叛乱军消息”栏目,能令人意识到,熟悉的战火仍旧纷飞着。
“菲尔南!菲尔南!”
玻璃窗被砸得咣咣响。
菲尔南吓了一跳, 忙推开窗子, 伸手去接:“软软, 你又爬窗台, 这也太危险了,埃莉诺夫人知道了的话——”
“你又不叫妈妈!”卢软软轻巧地窗缝挤进来。
——十三岁的卢汝安已略微发育,穿着工装裤和t恤,黑色长发微鬈,乱糟糟披散在肩头, 眉眼间兼具父母两人的特点。
那些古老的爱情小说里, 都是少年爬上少女闺房的阳台, 嘴里叼着一朵玫瑰。
菲尔南心猿意马。但卢元帅不允许他们摘自己种的玫瑰, 埃莉诺夫人尤其痛恨孩子们爬阳台……
“喂, 我说你怎么又不叫妈妈!”
菲尔南回过神:“啊,我、我……”
卢软软大摇大摆坐到他床上:“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妈妈,可谁说人不能有两个妈妈的?我爸就叫我外祖母妈妈嘛。”
菲尔南:“那不一样吧……”
卢软软啪地关掉桑谷之声:“别看了,都是些赶不上趟的新闻——哎,菲尔南,今天提督们都回来,就在咱们楼下开会,是不是值得冒一次险?”
菲尔南踟蹰道:“被卢元帅发现的话……”
“他算什么!”
卢软软对联邦军部部长不屑一顾:
“他们好像要讨论对叛乱军的下一步政策,肯定又有人要吵架。躲到窗帘后头,不会有人发现咱们的!”
“哎,哎——”
卢软软一把拽起菲尔南的手腕:
“别磨磨唧唧的,再不赶紧钻进去,就来不及了!”
两个孩子一路狂奔,躲到会议室的窗台上,用窗帘厚厚地裹住自己。
狭小的空间里摩肩接踵,使人觉得彼此很亲密,也很好玩,两人都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卢软软抓起白纱帘,往自己头上一裹:“菲尔南,你看,像不像?”
菲尔南一愣。
卢软软的黑发从白纱间溢出,像传说中披着婚纱的新娘——
他没见过真正的新娘,因为卢元帅和埃莉诺夫人的亲朋好友里始终没人结婚。
“像,很像。”菲尔南用力点头。
软软十分得意:“哈哈哈,我就说嘛,我和卫生纸一模一样!”
菲尔南:“……”他错了,错得离谱。
软软眉飞色舞,还要再说说卫生纸的问题。菲尔南忙把手指竖在唇边:“嘘!他们来了!”
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争吵声随之而近。
方彧:“如果战争准备没有做好……”
德拉萨尔:“什么准备不准备的!那个女头目反正死也不会配合咱们,不趁机把她打瘸,等着她继续合纵连横、分裂潜林、恢复实力吗?“
方彧:“大统领的确很擅长合纵连横、远交近攻、内部瓦解的路数。但内部瓦解也要内部先有裂痕。对小吴君来说,贸然进攻、吃个败仗,才是出现裂痕的最危险时刻吧?”
“你不想让廷巴克图承受风险就直说,弯弯绕绕,干什么呢?”
“我只是不想小吴君军中有太多无意义的牺牲。这几年来,远星领流血流得已经——”
“够了。”
一道冷森森的声线响起。菲尔南心中一跳,是安达。
“德拉萨尔提督,尊驾嚷嚷这么大声,是担心那两个孩子往屋里放窃听机器人太费力气吗?”
菲尔南差点窒息:“……!?”安达阁下日理万机,他还记着这码事呢。
安达冷峭的目光在室内巡回一圈——德拉萨尔和卢守蹊同时涨红了脸。
“阁下,这回已经装了屏蔽仪器了。”
“阁下,我只是心里着急嘛。”
安达垂眸:“我们三年都等过去了,还差又一个三年吗?”
一行人这才各自偃旗息鼓。
他们维持了战时的习惯,彼此间举止随便,一时站的站,坐的坐,拿酒杯的拿酒杯。
陈蕤拿起最后一个酒杯,朝欧拉一抛:“艾德里安,给我来一点。”
方彧:“哎,我也……”
橱窗里空空如也,一只酒杯也不剩下。
欧拉乐了:“哎呦,怎么酒杯少了一只啊,小方提督怎么办?”
安达蹙眉:“正好少喝点——卢守蹊。”
“是,阁下,”卢守蹊皱着眉开口,“是这样的,小吴君近日向我们提出,想尽快完成对女皇的最后攻势,希望得到联邦的支持。”
德拉萨尔:“没想到他还挺乖的嘛,请示得这么勤快。”
“乖?”
陈蕤眼波一横,把酒杯递到方彧唇边:
“他也不想请示,那是因为先前偷偷问过方提督,方提督不答应,他才不得不搬出你们压她吧。”
方彧:“……”
几个边区提督都与吴洄暗中有私下联系。陈蕤并不忌惮暴露这一点。
吴洄的确提前咨询过她,因她极力反对,两人不欢而散。
“我只是考虑到吴叶联军连年征战,实甚疲敝。大统领虽然羽翼已折,但其本部的实力也非同小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战前准备至少要做好。而且……”
方彧顿了顿:“你们没听叶将军讲过吗?大统领有一张‘底牌’。”
德拉萨尔一愣:“什么底牌?”
兰波冷笑:“是呀,连什么底牌都不清楚。情报工作做成这个样子,打什么仗呢——我记得,是德拉萨尔将军负责对紫荆花王朝的情报工作的吧。”
德拉萨尔涨红了脸:“老兰波,再怎么样也比你在学校里教娃娃强——”
“上一次送过去几千人,活下来的钉子有几个?自从雪朝离开后,我们对叛军的情报系统可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你——连吴洄也觉得,叶仲那么说就是为了推脱不进攻大统领!”
安达一脸无语地转过头。
卢守蹊慌忙咳嗽:“咳咳!好啦,好啦,这样吧,我们先举手表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