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医生。”
那声音有些发颤,细听带着后怕,将祁时扶到床边坐下后,谢桅枳就隔开了一段距离。
是担心祁时会害怕他
此时祁时才从谢桅枳身上看见了那种灰败的死气,是隔绝那副温和腼腆面孔之下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一面。
祁时抬起头,他看着面色苍白的谢桅枳道:“为什么又道歉?”
谢桅枳只道:“很吓人很丑,担心你会害怕。”
对于非人类的事物,寻常人都是恐惧和害怕占了上风,谢桅枳见惯了其他人眼中的惊恐,却唯独害怕从祁时的眼中看到。
祁时却道:“为什么要害怕,你会伤害我吗?”
谢桅枳猛然摇头。
祁时笑了笑:“那我为什么要害怕,不论是什么,谢桅枳就是谢桅枳,在我面前,他只是谢桅枳。”
那满身的不安,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全然拂过了。
谢桅枳沉默不语。
屋里很黑,祁时将手脚活动好后,就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
外面依旧雾蒙蒙一片,但是还是能分辨出白天和黑夜。
等房间内大亮,祁时才向谢桅枳问道:“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祁时自然问的是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谢桅枳走近窗边,将祁时准备伸出的手拉了回来,窗外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扑了个空。
那黑影气急败坏的想要跑进屋内,将里面人类的血肉吞吃殆尽,却被一股不知名的气息无声无息的碾碎。
谢桅枳朝着祁时点了点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谢桅枳说这话的时候,浅笑着,仿佛一点都不害怕,他看了一眼白茫茫的窗外,估摸了一下时间,才准备转身离开。
“该吃早饭了,我去去就回,医生不要乱跑哦,就待在这里。”
两个人的身份好像反过来了似的,平时这些都是祁时做的事情,今天却全都被谢桅枳揽了下来。
一整天的时间,谢桅枳都没有让祁时离开病房,期间,有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还端着药上前来敲门。
打开门一看,在看见谢桅枳的刹那就变了脸色,原本面色癫狂带着疯意的神色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那护士没有走进来,端着药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这一切全都落在祁时的眼中。
那护士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护士。
谢桅枳并不让祁时走出病房门,藤蔓蛰伏在门口守着,祁时也出不去,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面,也不知道此时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但是不管怎么样,外面的情况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信息断绝,信号全无,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开来,但奇怪的是,谢桅枳的行动如常,甚至还能每餐取回新鲜的食物和水果。
快天黑的时候谢桅枳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套换洗的干净衣服还有洗漱用品。
祁时还没有开口说话,谢桅枳老老实实的全都交代了出来:“现在外面很不安全,这段时间医生就和我住在一起,我保护你!”
新生的怪物十分厉害,却格外忌惮谢桅枳,从那些不敢靠近的鬼气便可轻易的看出来。
即使知道祁时在这个地方,是第一眼就盯上的猎物,也不敢试探踏入属于谢桅枳的地盘。
合理的说,待在谢桅枳身边,能绝对的安全性。
目前这具身体只是普通的人类躯体,祁时也没有扭捏,带着衣物和洗漱用品去洗手间,等他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谢桅枳早就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了。
看着祁时走了出来,谢桅枳的眼睫像是蝴蝶一样,颤了又颤,露出的颈脖根都红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床的一边还空出来一大半,祁时坐在床边,顺势躺下。
墙角的藤蔓十分有眼力见的将灯关掉了,屋子里面陷入了黑暗。
这个时间点外面的天才黑尽,太早了祁时睡不着,就察觉到身旁传来响动。
黑暗之中,谢桅枳朝着祁时的方向靠近,棉被被拱起来了一个弧度,谢桅枳侧着身,自以为没有让祁时察觉到动作,小心翼翼的勾住了他的手,这才闭上了眼睛。
祁时发现了,只是愣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把手抽回来。
已至深夜,房里一声虫鸣也无,祁时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
他睡的并不安稳,梦中仿佛有一只野兽出现,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然后一口将自己叼回了窝。
那种感觉太过于真实,以至于祁时挣扎着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对上了黑暗中谢桅枳的视线。
是恶性人格的谢桅枳。
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拢起,将他整个人一并盖住,谢桅枳好似十分喜欢这种封闭黑暗的环境。
被子盖的太严实,祁时身体控制不住的发热,他想掀开被子往外透气,却被谢桅枳止住了动作。
伏于上方的人低下头来,感受着祁时呼出的热气,他格外喜欢祁时身上的气息,在近距离的接触下,将头埋在祁时颈间轻蹭着。
谢桅枳微阖着双眼,渐渐放松了身体。
【嘀,当前恨意值-5,当前双生恨意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109章 精神病院
结合睡梦中悄无声息的那次,恨意值都下降了。
祁时心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试探着将手放在谢桅枳的脸颊上,在黑暗中轻轻触碰,谢桅枳起初神色不明的盯着祁时靠近的双手,喉咙间发出威胁的嘶哑气声。
当那只掌心滚烫的手真正贴在他面颊上时,原本戒备的神色才缓缓褪去。
【嘀,恨意值-1,当前双生恨意值:89.】
身体十分真诚的靠近祁时,脸颊贴在祁时的手掌心蹭了蹭,甚至还趁着往外掀开被角的空隙,谢桅枳俯下头在祁时颈边,昨天那咬出来的伤口上舔了舔,随后又将掀开的背角严严实实的盖上。
祁时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恶性人格的谢桅枳喜欢触碰,或者应该说,他喜欢有温度的事物。
但谢桅枳并不是什么东西都会喜欢的。
了解到了恶性人格的喜好,祁时躺在床上,被闷得再没有力气挣扎了。
颈间一下一下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是极其亲昵的姿态,却不见半分旖旎,仿佛只是谢桅枳下意识不带半分目的性的动作。
昨天谢桅枳咬的很浅,只是有些渗血,在当晚上就结疤了,今天晚上看着,只剩下了浅红的颜色,谢桅枳一直在那块留连,似乎还想再咬一口,尝一尝里面鲜血的味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动作。
外面悄声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时才受不住的稍微挣扎了一下,道:“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谢桅枳听见,这才将祁时放开了一些,也没有再使劲压着被褥了。
今夜的藤蔓依旧将整个床都包围了起来,伸出手触碰到的都是硬硬的树藤,好在的是睡在床上了。
但是这么一折腾,祁时的睡意全都没了,安安分分抱了一会的谢桅枳,看见祁时并没有再次睡着,越发的放肆靠近,想要找寻最温暖的的地方,被祁时敲了个脑瓜崩,弹开了。
额头传来轻微的疼,一触即散,甚至于都没怎么用力,在谢桅枳的认知里面,这是属于攻击,他可以轻易将怀中的人类扼杀掉,但是这攻击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谢桅枳几乎察觉不到。
谢桅枳疑惑的朝着祁时看去。
祁时没有察觉到谢桅枳的视线,但他的脑海当中有一道人声骤然出现,解答了他的疑惑:“不是攻击,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
善意谢桅枳说:“医生很好,谁都不可以伤害他!”
即使是谢桅枳也不能。
善意的谢桅枳在白天的时候看见了祁时颈脖间的伤口,才会有晚上的这句话,两个谢桅枳本是一体,他们很少像这般一样,一个人格在的时候,另一个人格还清醒着,大部分的时候,第二人格都是沉睡着的。
因为第二个怪物诞生,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谢桅枳,所以才会有如今这个局面。
对于另一个自己的声音,谢桅枳没有过于在意,他是诞生于黑暗和死亡中的谢桅枳,在这几天接触下发现,就像是深山之中的野兽。
想要什么不加掩饰,讨厌什么东西,便可以瞬间抹杀,直白的不像话。
谢桅枳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在他空白一片的脑袋之中,认作那是攻击,却不知道为何,对那样的动作算不上讨厌。
谢桅枳拉着祁时继续想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脑袋当中那道声音蓦的响起:
“不可以这样做!!”
细听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愤怒,倒让人好奇,白天扬起一张笑脸,温温和和的人发起火来是怎样的面孔。
没人能看见,因为恶性人格的谢桅枳极少有表情变化。
谢桅枳并没有停下动作,眼看着又要被压进被子里面,祁时眼疾手快的坐起身来,他伸出手敲了敲缠绕得紧紧的藤蔓,转过头问道:“可以打开一下吗?我想要出去看看。”
谢桅枳看着祁时,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时间僵持了几秒,脑袋里的那道声音变得十分清晰,就连身体也在一瞬间不受控制:“打开。”
那道声音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虚弱了下去,另一个谢桅枳像是陷入了沉睡。
谢桅枳直直看着祁时,垂下眼来,那将床紧紧缠绕住的藤蔓快速的分解开了,开始找地盘缩着一动不动。
祁时转头朝着四周看了看,听见了走廊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朝着病房的方向靠近,但是又很快的跑开了。
脚步声踢踏,像是为了纯粹引起注意,但是却又不敢靠近。
走廊外面没有人,连一丝多余的气息都没有,那新生的怪物不敢惹怒谢桅枳,暂且在自己的地盘修生养息,两者都是处于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祁时自觉的打开门,并没有受到谢桅枳的阻拦,他看向黑漆漆的走廊。
周围已经没有人住在这里了,走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是依旧能看出当时的混乱,尚且有几盏完好无损的灯还在坚强的照亮,刺破那汹涌窒息的黑暗。
整座医院恐怕都如同眼前场景一样,坠入深渊。
祁时本还想往前走,走出去看看,这次却被谢桅枳拉住了手。
谢桅枳没有说话,透过那双眼睛,明显对祁时此时的举动表现出抗拒。
祁时问:“晚上不可以出去吗?”
谢桅枳拉着人的手没放。
祁时又问:“那白天出去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