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神医谷中,有类似于私塾的授课模式。
若想将医术传播出去,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文清辞缓缓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实不相瞒,我打算在太医署中开塾授课。”
“开塾!”霍一可忍不住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下一秒便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和文清辞说话。
不过还好,对方似乎并不介意。
此时,周围的太医全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齐刷刷地向文清辞看了过来。
原本就激动不已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澎湃。
“对,”文清辞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缓缓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师徒相传效率过低,规模过小,易固步自封。开塾授课,分科相授才更成系统。”
前一世在医学院上学时的记忆,又一次于文清辞的脑海之中清晰了起来。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在脑海中勾描好了图景。
文清辞的想法,的确不符合传统。
然而却在顷刻之间,点燃了众人的激情。
安静了几秒后,太医署彻底沸腾了起来:
“好好!”
“文大人打算何时开始?”
“私塾设就在此处吗?”
太医们热情高涨,简直恨不得今日就授课。
而听到耳边叽叽喳喳的讨论,文清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已经将这一切规划完毕,却唯独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将它上报给当今圣上。
太医署是帝国最核心的医疗系统。
自己此举,向大了说几乎是一场改革。
“……此事,暂还未定,”想到刚才那一点后,文清辞连忙补充道,“待臣上报于陛下,才能做决定。”
“不必如此麻烦。”
“不不,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陛下知晓才可继续。”
文清辞下意识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方才回答自己的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他呆呆地转过了身,接着便见刚才下朝的谢不逢,正穿着一身玄色龙袍走进小院,并笑着站在自己的身后。
接着当着众多太医的面,光明正大地脱下玄黑描龙的长袍,轻轻地披在了文清辞的肩上。
“往后这种小事,爱卿都不必问朕,”谢不逢一边仔细替文清辞整理衣领,一边轻声说,“马上就要入秋,多穿件衣服,不着凉才是要紧之事。”
熟悉的龙涎香,将文清辞包裹。
他的脸颊瞬间泛起了浅红。
围在周围的太医立刻将视线转到别处,一边忍不住八卦,一边又不敢多看一眼。
只有年事已高,腿脚不怎么方便的禹冠林听到,他们英明神武,掌握着无数人生死的陛下,竟然耍赖似的压低了声音在此刻悄悄对文清辞说:
“既然决定开塾,那爱卿必要‘有教无类’才好……这一年来,朕将爱卿留下的医书翻看了一遍,也对医术起了兴趣。届时朕也要来医塾,听爱卿授课。爱卿可会不愿?”
文清辞回答了什么,禹冠林并没有听到。
这位在太医署里混了一辈子的老太医只能确定——谢不逢这哪里是对医术起了兴趣?
他分明是对教授医术的先生,起了兴趣才对!
不然怎么没见他这一年来找自己谈论医道呢?
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爱卿”这两个字,听上去怎么也有些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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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逢虽然还有一点余毒未解,但是身为一国之君,处理政务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日午后,谢不逢不情不愿地被文清辞赶去批阅奏章。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谢不逢便以“御书房还未修整完毕”为理由,继续留在太医署的小院里,和文清辞挤在一起处理公务。
同时,禹冠林也来到这里,和文清辞一起商量着开塾一事。
木制的小窗,被叉竿支起。
谢不逢坐在书案前,批阅着奏章。
夏末秋初天高云淡,气温不热不凉。
文清辞干脆叫人在小院里支了张桌子,与禹冠林同坐在桌两边。
空气中有淡淡的桂花香。
热茶生出细锁般的烟雾,在眼前飘舞。
直到太监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文清辞终于短暂地将注意力从此事移开。
“——衡王殿下到,长公主殿下到。”
听到这两个陌生的称呼,文清辞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太监说的人是谢观止和谢孚尹。
他不由起身,向小院外看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下一秒文清辞便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自宫道传了过来。
还没等文清辞和禹冠林行礼,谢孚尹就提着个小篮,出现在了院门外。
文清辞看到,那篮子里装着的并非喂兔子的干草,而是几只桃子。
“文先生!这是孚尹摘的,你尝尝——”
她腿并起蹦过门槛,从篮子里捧起一只桃子,递到了文清辞的面前。
接着,如献宝似的说:“这是我自己摘的,文先生尝尝,真的可好吃了!”
谢孚尹到底还是个小孩。
穿着宫装的她,不留神又差一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
“当心!”
还好文清辞反应迅速,已经起身的他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将谢孚尹抱在了怀里。
同时将对方手中的桃子接了过来。
桃子上还有些水珠,显然是刚刚才洗过的。
小孩子的关注重点,总是和大人不一样的。
文清辞的事,已经在一日之内传遍了雍都。
所有人都在好奇文清辞“死而复生”,究竟是因为神医谷的秘术,还是因为陛下当日真的求到了神佛。
但谢孚尹却只知道,那个陪自己一道玩耍的文先生又回来了。
她没有被差点摔倒的事而吓到,反倒抱着文清辞的脖子笑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脸上写满了幸福,她眨着琥珀色的眼睛朝文清辞说,“文先生,快尝尝!”
末了又紧紧地抱了文清辞一下,开心重复道:“文先生真的回来了!”
见到她的模样,文清辞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着也轻轻回抱了谢孚尹一下,才将小姑娘放开。
“好,谢谢公主殿下。”文清辞非常听话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甜丝丝的汁水,便溢满了口腔。
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谢观止也走入了院内。
册封大典将要到来,要忙的事不少。
和谢不逢继位的时候一样,册封大典上的礼服,也由太后负责准备。
谢观止上完朝后便去蕙心宫,与太后一起商量这件事的。
结束的时候,太后问他一会可有什么安排。
他随口答了一句“去看文大人”,谢孚尹便如小跟屁虫似的跟了上来。
和只顾着激动的谢孚尹不一样,谢观止刚刚站到院外,便红了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走上前来。
不得不说,皇寺的软禁,的确让谢观止成熟了不少。
放在少年时,他一定会耍脾气,问文清辞既然没有死,为何还要躲着雍都众人,头戴帷帽不与大家相认。
但现在,他虽然仍不知道文清辞究竟是如何“起死回生”的,但却隐约明白对方为何戴着帷帽。
——文清辞“药人”的身份,早已传遍雍都。
他暴露身份留在这里,实在太过危险。
因此走近之后,谢观止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一年来陛下处理了不少的人。现在雍都众人都知道你的身份,还有陛下的手段,往后绝对无人敢再有人觊觎你的血。”
文清辞死遁之前,并不知道谢不逢能读出世人心中恶念,的确有过这样的担心。
甚至这也是他不得不离开太殊宫的原因之一。
但是恢复记忆,知道这一切的文清辞,却半点也不害怕了。
说完这番话,谢观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说:“所以…所以你可以放心待在这里了……”
文清辞顿了一下,缓缓笑道:“好。”
语毕,一直强装深沉的谢观止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文清辞的肩膀,接着张开手臂,想和谢孚尹一样拥抱文清辞。
——在卫朝,同为男子之人在久别重逢后拥抱是件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