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的月光镀在她面上,她坐在花海中,酥手下是跳跃婉转的音符,唇角弯着,上面还沾着明亮的油脂,微风轻拂三千青丝发稍。
可见她这一千三百二十二天过的极好!
他们成婚也不过二百八十八天!
她居然陪了这个男子一千三百二十二天!
他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及他们的零头!
顾修人生第一次尝到叫做嫉妒的情愫。
嫉妒如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肺腑七脏。
一瞬间,他真想先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将这狗东西给宰了!
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狗东西的书娴摸摸脖颈,“我怎么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是不是冷了?”沈星语微醉的后劲上来,眼睛迷迷瞪瞪的,人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可能是吧,”书娴伸了个懒腰,道:“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沈星语手撑在地上要起来,脑袋像是飘在云端,反倒结实往地上蹲了下来。
“你这到底还能不能走路?”书娴掐腰问。
“我没醉!”沈星语道:“我还能走直线呢。”
“呵,”书娴道:“醉鬼都说自己没醉。”
沈星语:“我真没醉,走直线给你看看。”
那撑着气走直线的样子,书娴笑的不行,要上前去扶她,沈星语一把推开她,“不用你扶,我能自己爬楼,也能自己沐浴。”
她扶着栏杆,慢吞吞的爬了一层东晃西歪的,阿迢赶忙上去扶着她的胳膊上楼。
书娴提着衣袍在最后,道:“阿迢,你先去帮她沐浴,我稍后拿药过来。”
她这边刚榻上一个台阶,毫无预兆的,嘴巴被人用帕子结结实实堵上,她还没来得及呜咽一声,人已经被带着到转角角落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下意识一抬头,对上一双淬着寒冰的脸。
薄薄的夜色逆着男人的轮廓,一双眼睛寒芒摄人,书娴感觉到一股子要将他活剐了的气势!
这是……镇国公顾修吧!
书娴吓的想尖叫,奈何,嘴巴被帕子捂的喘不上气,腰上,一柄锋利的剑抵着,这剑在月光下闪着寒芒的光,顺着这剑往上看,执剑的是个九尺的壮汉,一张脸就很凶!
这剑随时都要将她脖子捅个对穿的样子。
“照我说的做。”顾修薄唇将声音压的极低,“否则我要你的命。”
书娴眼睛眨巴眨巴,意思是说自己明白了。
这个时候,爬到二楼的沈星语转了个方向回头,还是有些飘忽的醉音:“你人呢?”
书娴按着顾修压低声音教的话回道:“哦,你先沐浴,我这边想起来一件急事,得出去一趟,你别等我。”
“这么辛苦,”沈星语道:“那我去沐浴了。”
吱呀一声的房门关合声,沈星语不知,楼下,顾修一掌将人劈晕,扔给袁心,翻了院墙出去。
袁心将书娴朝地上一扔,书娴闷哼一声,全身都痛,嘶哈趴在地上呜咽一声,袁心这边已经不耐的用一捧冷水从头上浇下来。
“醒醒!”
冰冷的水忽的从头顶浇下来,口鼻里都是冷水,书娴想骂人!
眯瞪着睁开眼睛,凝结的水花从眼睛里散去一点点,一块烙铁已经近在眼前,那烙铁被烧的发红,冒着滋滋热气,“说!”
“将你勾引世子妃这件事一五一十交代出来,敢有一字的隐瞒,本官让你尝遍这屋子里的所有刑具。”
书娴身子往后挪了挪,同时,脖子转了一圈,架子上各种剔骨的刑具弯刀式样多的数不过来,皮鞭上,绑人的十字架上,地上,有干涸的血迹,空气中混合着腥臭和发霉的味道。
“你就不能问清楚再浇下来!”
书娴在地上锤了两下,直起身,拔了头上的簪子,脑袋摇了两下,同时,食指在脖子的喉骨上抠了抠,很快,脖子上像是皮肤被撕起来,那喉骨处平滑一片,有一道浅浅的印子。
袁心的眼睛都直了!
顾修恍然想起来,“你是那次来牢里要救星语的青楼女子?”
书娴瞪向袁心:“请问我一个女子如何勾引世子妃?”
袁心脑子还是直的,“那昏暮时说的腿酸……”
书娴:“骑马时间久了不得酸!”
袁心:“……”
袁心腿弯就挨了一下。
“唉,唉,疼!”袁心跳着多开,嘴巴笑的咧开,他就看见,顾修的下颚虽然还绷着,但那股子冻死人的寒气没有了,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顾修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书娴问道:“她同你假扮夫妻?”
“嗯,”书娴点点头,“不然一个弱女子要怎样落门户?不得被人欺负死,打多少主意。”
“你站起来回话。”顾修看她顺眼了许多。
“我需要干净的帕子擦脸。”书娴整个头发湿漉漉的难受。
顾修摸摸鼻梁看过去,袁心只好将自己的帕子递过来。
顾修这才又问:“她为什么要跑出来跟你假扮夫妻?”
书娴用帕子擦着脸上头发上的水珠,“世子爷不知道?”
顾修:“你只管说你知道的。”
“她没同我说过,”书娴道:“我遇上她的时候,那时候街上已经是到处悬赏找她的信息,她假扮成男子,穷困潦倒,三文钱一碗的素面也要省着吃。”
“你说她吃三文钱一碗的素面?”顾修眼睛里翻滚着要杀人一样的刀。
心脏绞痛,她为何放着锦衣玉食的世子妃不做,竟然要过这样的苦日子。
“是这样的……”书娴将自己知道的部分说出来,“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她从不提她逃出来的原因,也不提她在遇见我之前的事。”
书娴所知道的并不多,顾修也只能从这些句子里拼凑出一些她这三年多的日子。
那么她在九月二十日落水当天到底经历过什么,从九月二十六到十月十六这二十天里,身无分文,又是怎么过的?
窗室寂静,阒然无声,却有一道微弱烛火始终明亮,但屋内确实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走廊内,一只手拧上门把,极轻的吱呀开门声,却听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惊醒的质问声音,“谁?”
书娴推了门进去,一束极淡的微弱光亮随着开了的门映出来一点,她惊讶一声,“你怎么拿着刀?”
“快放下。”
“我见你这屋灯亮着,还以为你没睡呢。”
沈星语放下了刀,打了个刚睡醒的呵欠声道:“以前一个人走过很远的夜山路,深山里的黑夜太吓人了,后来我急养成了习惯,夜里睡觉必然有一盏灯,不然就要做噩梦。”
书娴:“那你这刀?”
“也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我在山洞里过过夜,后来赁的房子一巷之隔就是大街,同我住的余娘子也是个弱女子,我总怕半夜有偷盗打劫的,枕头下放个斧头觉得安全。”
书娴心疼的戳她脑门:“受这么多罪,何苦逃出来,在深宅大院做高高在上的贵夫人多好。”
沈星语:“我不喜欢提过去。”
“你真一点也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
幽深的走廊上,谁的指背淡青经络明显,抠着手心。
一墙之隔,书娴问:“假设,假设你前夫君某一天找到你了,八抬大轿要将你迎回去,你怎么想?”
“那我大概就真死了。”她说。
宁愿真死,也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一千三百二十二个日夜,这三年多的悠长光阴,经历的无数次的希望失望,宛若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是人世间最酷的烈刑。
他终于穿过那无涯的苍凉荒原,一身风雨,她说,不再喜欢他。
她已然将过去全部埋葬。
他要怎么办呢?
沈星语,你让我怎么办呢?
我拿什么填补这空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心?
第75章
穹顶苍茫, 夜色深浓,家家户户烛火渐息,唯有怡亲王府静谧在悠然的笛音中。
下人来报, 顾修来了,睿贝子的笛音停住, 沉默一瞬,只叫人将顾修请进院子里来,复又对着辽阔夜色吹起笛子。
顾修被下人引着来到庭子,睿贝子直到一曲终,才搁下笛子。
“顾大人,屋子里请吧。”
顾修珉了珉唇瓣, 抬脚跟他进了待客的厅堂,下人伶俐的奉上茶水。
“都出去。”顾修冷声。
奉茶的下人呆住,看想睿贝子, 睿贝子挥挥手, 叫人下去。
顾修不跟他绕弯子, 直接掏出怀里的籍契拍在他面前。
“你做的好事!”让他们整整分离了三年多。
睿贝子轻轻将笛子放在一旁,撩起眼皮看那些泛黄纸笺:“是我做的。”
顾修抄起手边的蜜瓷杯摔过去, 茶杯炸裂成细细的块四散,他的声音冰冷如铁:“她是我妻子!”
“她这辈子,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休想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