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琳琅已经提前让人发了定风波近几日暂停营业的通知,所有人力都被用来准备今日的晚宴。
今日一早,周沛泽也丢下手中的其他事赶来与她一同准备,此刻俩人正在后厨查阅。
周允回在家中排行老幺,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相继去世,留下的后辈倒是没有走散,仍常常往来。
不过,今日有很重要的家事,周允回不想闹得太高调,因此并没有宴请宾客。
除了他的一儿一女及其家属,就只有京北来的林家和齐家参加他今晚的生日晚宴。
周沛泽上面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周霖铃,比他先完婚一年,结亲的是南塔的钟家。
姐姐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叫钟斯琰,比周引弦大几个月,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混球。
阮琳琅一边查看后厨准备的东西一边随口跟丈夫八卦:“斯琰也没订婚呢吧?”
“没有,姐姐还说呢,他好像有喜欢的人,听说是南塔大学的老师。”
“跟周周一个学校?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谁知道呢,你儿子都管不过来,还管人家儿子?操不操心。”
“那不也是我侄子,关心一下怎么了。”阮琳琅捶了丈夫肩头一下,叹气,“我怎么感觉,今晚可能会出事。”
“这感觉没问题。”周沛泽捏了颗圣女果塞她嘴里,“你儿子铁定会闹。”
阮琳琅一咬,圣女果在齿间爆开,汁水四溢,酸不拉几的,令她忍不住皱眉闭眼。
“太酸了,不能要。”
店员被叫过来重新去更换果盘,阮琳琅嗔怪地斜了丈夫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嗯?”周沛泽眉头微微上挑,“我担什么心,我等着看热闹呢。”
阮琳琅惊诧:“什么?”
“你儿子瞧着听话,脾气比我还臭,我倒要看看他这臭石头今晚能忍多久。”
“说的什么话这是。”
“他可不听人安排,没准儿为了反抗,能从大街上随便拉个女孩儿说要跟她结婚。”
“哪有你说的那么随便。”
周沛泽无所谓地耸耸肩:“等着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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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引弦忙完学校工作,瞅着时间差不多,收拾了手头上的东西,开车去赴宴。
当车停在定风波外面,他抬头看了眼门楣,眉心微动,隐隐有种怪异的直觉——
家里可不太轻易在这地方设宴。
自从奶奶去世后,家里老爷子就不太踏足这地方,大概是怕触景生情。
今天他生日,且电话里说是不用大办,家人聚聚就好,可却没在家里聚,而是定在这地方,实属奇怪。
鸿门宴。
周引弦心里嗤笑,拿了车钥匙下车甩上车门,面上毫无惧色,好整以暇地走过去。
他倒要看看,今天这里是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等着他来入网。
等他刚进大门,外面紧跟着又停下几辆车。
齐林两家的人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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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下摆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周引弦走近了一瞧,心里不好的直觉更甚。
进了定风波大门,入目并无其他宾客,一楼大厅只有前台守着。
前台认得他,笑盈盈地请他上楼去。
是,最尊贵的svip厅在楼上。
周引弦微微颔首表示收到,并无退缩之意。
穿过前厅进去,正要上楼,阮琳琅跟周沛泽从一楼后厨那边过来,与他迎面相对。
楼上周允回也正好走到楼梯口,见到几人,道了声正好:“正好,都到了。”
随即下楼来,要带着几人往前厅去:“他们也到了,一起去迎吧。”
话落扫了周引弦一眼,忽略他微蹙的眉心,自顾自往前走。
周引弦立在原地没动,敏锐的直觉在脑子里拉警报让他撤离,他却还想看看到底有多危险。
周沛泽跟阮琳琅没敢一直耽搁,匆匆看了他一眼,经过他身边,轻轻道了声:“走吧。”
前厅旋即响起男性老人爽朗的笑声,紧跟着又响起几道女性的问候寒暄,一道年轻又阳光的甜美女声平地炸开——
“爷爷生日快乐!”
是林曦。
“叮叮叮——”
周引弦脑子里的警报响得更加急促,仿佛危险系数已经拉满,即刻就要报废。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若换作别人,此刻就要逃。
可周引弦却偏要迎难而上。
不破不立,单刀赴会又如何?
今天这鸿门宴,他,吃定了。
周引弦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挑动。
迎出去,慢条斯理地将白衬衫的袖口往上挽,装作并没看出来这是场鸿门宴,礼数周到地向几位贵客问了声好。
林曦也同他问好,娇俏又羞涩。
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几人正寒暄,门外又来人。
周允回的长女,周沛泽的双胞胎姐姐,带着丈夫和儿子姗姗来迟。
“抱歉,堵车有点厉害。”
阮琳琅笑着接话:“哪里抱歉,这不是也提前到了?正好大家都到齐了,上楼就座吧。”
周引弦礼数周全地落在最后面,钟斯琰自然也跟着在后面磨蹭,凑近了小声八卦:“哎,听说你今天要订婚了?”
“管好你自己。”周引弦冷冷睨了他一眼,“别那么幸灾乐祸,小心笑太早。”
被戳中痛处,钟斯琰顿时一噎,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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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上楼进门坐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店员们便依次进入,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呈上。
席间推杯换盏,交谈甚欢。
看起来好像真是一场简单的生日宴,老友相聚,追忆从前阔谈未来,没有任何目的。
跟平常的家宴座位安排不同,周引弦一手边坐着钟斯琰,另一边坐着林曦。
钟斯琰悠闲地吃着东西,趁着端起杯子喝水,遮掩住嘴型,歪头凑近压低声音:“我感觉马上要切入正题了,你真不慌?”
周引弦瞥了他一眼:“你慌么?”
“我慌什么,又不是我要被订婚。”
“追到夏老师了?”
“……管好你自己。”
俩人悄悄话刚说完,周允回就起了话题:“好久没见,曦曦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记得比我们家周周小一岁吧?”
“是啊。”齐伯约接话,“你还比我小一岁,没想到万事都让你给抢先了。”
周允回大笑两声,开玩笑道:“那不正好,我们周周大一岁,当哥哥会照顾人。”
林家老先生跟着接话:“看着是很沉稳,这年纪有这个心性,真不错。”
林曦知道大家要聊什么,偷偷看了眼周引弦,害羞地低下头。
周引弦假装没听懂,面色如常地用勺子盛了一颗鱼丸,蓦地想起秋眠喜欢吃,就有点想掏手机问问她这会儿吃没吃饭。
但周家的规矩是吃饭不能碰手机,连钟斯琰都只能无聊地一边吃菜一边八卦他。
几位长者仿佛在演戏,男性搭完话,女性也跟着夸来夸去,莫名地就说起来:“这么说的话呢,他俩往那儿一坐,看着还真挺配。”
于是众人目光都落过来。
“是挺配啊,郎才女貌,瞧着都亮眼。”
“两个小的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要不咱们就———”
“亲上加亲,好上加好?”
“我看行!”
几位长辈不知怎么就开始讨论订婚的事。
在他们眼里,这事儿就是这样,先走这么个看似开玩笑的流程,在这样的场合,即便小辈要拒绝要闹,也得顾着点双方的面子。
半推半就的,事情也就成了一半,到时候两方家长再关上门各自教育自己家孩子,好言相劝或是威逼利诱,事情也就成了,最后再慢慢选个好日子,正式订婚,宣布喜讯。
最最最重要的是,周引弦看着就是沉着稳重的个性,又极具修养,而且瞧着还有点不近女色的禁.欲感。
齐林两家家长便凭借着这表面印象认为,他没有什么儿女情长,面对婚姻,一定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而他们这样的家庭背景,他挑不出任何毛病,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就连周允回也觉得,周引弦即便再怎么不愿,也绝对不会在他的生日宴上闹。
虽然他脾气臭点儿,可还是不如他表哥混蛋又张扬,也懂守孝道,会给他这个老爷子一点儿生日在老友面前的面子。
所以,他才会特意选在今天这个日子来讲这件事,算是有点儿道德绑架的意思。
看着这些长辈自说自话地开始给自家表弟谈论订婚的事,钟斯琰不免幸灾乐祸地低笑了声:“来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