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周瑾川是一个边界感很重的人,哪怕是亲人朋友,也保持着相当合理的界限,更别说校里校外一些试图靠近的女生。
现在裴桑榆成了一个例外,确实有点烦。
“刚跟谁聊天呢?”陈界捏着抱枕,靠过去四仰八叉一躺。
周瑾川把玩着手机:“裴桑榆,说马上过来。”
“哦,裴桑榆。”陈界瞥了眼他大大方方显示的对话框,简短对话上面一连串通话记录,猛然诈尸,“不对啊兄弟,你们俩这样还没事儿?”
周瑾川嗯了一声,语调上扬,表示反问。
“你喜欢她么?”
“没什么感觉。”
“那她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还接?”
“她念广播我能睡着,所以跟她做了个补课交易。”
经过昨晚,陈界本就怀疑小姑娘芳心暗许。
这会儿深思熟虑,连连摇头:“这还看不懂吗?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瑾川眉梢一挑,脸上仍然是没散开的困倦:“她就是单纯想补课,昨晚还问我能不能不带你,嫌你拉慢进度。”
陈界一脸“你他妈木鱼脑袋”的表情,盘腿往沙发上一坐,分析说:“她贴心送你鱼缸,每晚睡前广播,做饭展示才艺,跟警察说想追你,还嫌我是个八百瓦电灯泡,就只是想补课?你信吗?我不信。”
“信啊。”周瑾川抬手捏了下眉心,“那些只是还人情。”
跟裴桑榆也认识了一阵,丁点人情都不肯欠,撇得很清。
这种处事风格,疏而有礼,倒没什么问题。
“周少爷,追你的姑娘不少了吧,这点雷达都没?”陈界拧眉。
周瑾川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跟村口情报处似的的那么八卦。”
四目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界撑着下巴想了会儿,执着说:“行,要不要打个赌。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果她喜欢你,今天再来见你肯定会特意打扮。”
周瑾川拿了袋鱼食往鱼缸里倒了点,随性喂食:“有病吃药。”
“你怕输就直说。”
“拿女孩儿打赌有意思?”
说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
周瑾川放下鱼食起身,踩着拖鞋过去拉开门,和站在门口的裴桑榆正正打了个照面。
她平日里绑着的马尾散开在肩头,长发乌黑,显得脖颈白皙修长。脸颊带粉,唇上点红,眼尾微勾,配合着眼下点上的那颗泪痣,盈盈楚楚。
周瑾川缓慢回想起方才的闲聊,女为悦己者容什么的,迟疑了下。
对方烟蓝色的裙摆被风吹起,亲昵地缠上他的裤腿。
裴桑榆伸手抓住翻飞的裙子,抬眼就看到他眼底的讶异。
她灿然一笑。
身后的丛花枫叶瞬间失了颜色。
“不好看吗?”
第12章 共感 周瑾川倒是挺欣赏她这种性格,情绪明朗,坦然大方。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是同类人。
他凭心而论:“好看。”
裴桑榆侧身进去,路过时瞥他一眼:“那你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周瑾川心说真是见鬼了好吧。
前脚刚说完女为悦己者容,你就这么隆重,实在是巧得离谱。
“你平时周末都这样?”
“化妆吗,今天是头一回,还有点不习惯。”
周瑾川短促地笑了声,是在笑自己。
被陈界念叨魔怔了,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多自恋才能这么觉得。
他对上她的视线,恢复往日清淡的口吻:“很适合你,自信点儿。”
竖着耳朵的陈界拿着手机,手指快把键盘敲烂。
【jie.chen】:听到了吗!!头一回!她就是专门为了见你打扮的!
【jie.chen】:老子万花丛中过,要是翻车我倒立洗头
【jie.chen】:赌注我刚已经想好了,你就叫我声爸爸,现在叫吧,打字叫也行
【yyjdgy】:………
周瑾川懒得理他。
看着一条接一条的信息,想一脚把人从家里踹出去。
陈界笑得蔫坏:“不然我走吧,反正学习与我无缘。”
“没事,你不在他可能也不自在。”裴桑榆说。
毕竟吃人嘴短,陈界彻底被昨晚那顿饭收买,甚至觉得自个儿兄弟是高攀了。
他心说,看看,人家多懂事多体贴。
这样好的姑娘哪儿找去,一大男人不知道扭捏个什么劲儿,活该注孤生。
“那能不能劳烦你再做个饭。”陈界觉得算朋友了,说话也就随意了点,“这逼,人不如那两条宝贝鱼,饭都没得吃。”
裴桑榆点了下头,径直进厨房,隔着一段距离问:“冰箱里没菜了,做个蛋包饭行么?”
“可以可以,猪饲料我都不嫌弃。”陈界狗腿技术一流。
周瑾川瞥他一眼,说你是头猪都在侮辱。
他停了点外卖的手,语气不耐:“非得麻烦人?”
陈界哎了声,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兄弟,我在帮你制造回忆懂不懂。”
他玩世不恭,但心如明镜。
不管真的假的,周瑾川内心世界太荒芜,他不愿意任何人靠近。裴桑榆要能够踏进去,哪怕是留点脚印,也总比空空荡荡的好。
“这么喜欢牵线麻烦出门右拐人民公园相亲角。”周瑾川扯了下嘴角。
“行,我不管你,以后别找我哭。”陈界双手举起,表示投降。
周瑾川觉得他在白日做梦,想起刚他说的赌注,低声嗤笑:“真有那么一天——我管你叫爸爸。”
陈界贱兮兮打开手机录音,递到他嘴边:“来,再说一遍,我录个证据。”
周瑾川:“……….傻逼。”
裴桑榆动作很快做好三份蛋包饭,囫囵吃完,开始新一天的补课。
周天晚自习要物理小考,昨天讲得细,还有好几大章没过,时间紧任务重。
这回周瑾川直接坐到了对面,界限分明。
裴桑榆做着练习题,不经意看他一眼,还是那副随性的样子,但眉宇间多了点疏离。
这刻意的避嫌,昨天信口胡诌的话不会当真了吧。
追求者那么多怎么还普信啊。
裴桑榆心想着,笔尖在草稿上写得很重,稍没注意就戳了个洞。
“你跟纸有仇?”周瑾川说。
“因为纸不要脸。”裴桑榆指桑骂槐。
周瑾川抬眼:“你这是算不出来开始无差别攻击?”
“攻击谁了,我骂纸又没骂你。”裴桑榆挑起眼尾看他。
“脾气不小。”
“之前补课没说写不出题不能发脾气这一项是吧,周老师?”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磨着牙说出声。
陈界见大战一触即发,赶紧打圆场:“哎,我可不想浪费一下午时间听你们俩说相声,还是他妈的狂风暴雨末日版。周老师,你直接押题吧,这临时抱佛脚总不能从修庙开始。”
裴桑榆看着他,耸了下肩:“我没意见,周老师怎么讲,我怎么听。”
听着乖巧,藏不住的阴阳怪气。
周瑾川失眠本来就烦,手臂一伸,拖过她旁边的练习册翻页,签字笔飞快画着记号。
“打勾的必考。”
“标三角的是最近喜欢出的题型。”
“画叉的先别看了,不在考纲。”
刷刷刷没几分钟,习题册被他标注了个明明白白。
末了,重新把册子扔回去,言简意赅:“做。”
一通操作,裴桑榆叹为观止。
别的先不说,这人学习能力是真的逆天。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一个认真写题,一个抓耳挠腮,还有一个躺在一边的沙发上合眼补觉。
秋日的阳光从窗口倾斜而下,阴影从客厅缓慢移回窗沿,再融入一片昏暗。
再回过神来,墙上的钟已经指向晚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