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男生听到宋思洋的名字,表情有些慌张,很快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回房了,而雷锐和顾铮见状轻手轻脚地进了宋思洋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一股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顾铮一眼就发现窗户是开着的,从窗子往外看,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处正在施工的工地,上头立着高高的吊机,无疑正是那个叮叮当当噪音的源头。
顾铮生怕窃听器还在工作,附到雷锐耳边道:“音频就是在这儿录的,先找插电的地方,窃听器都要不间断供电。”
两人四下散开,很快就发现宋思洋的房间很干净,衣橱里的衣服也没有几件,整个屋子里唯一比较个性化的装饰物就是几张韩国男团的海报,雷锐看着海报被贴的整齐的四角只觉得一阵心酸,明显宋思洋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想要出道的念头。
两人安静地找遍了房间的所有角落,然而却是一无所获,顾铮这时想起在过去的委托里,有人教过他排查隐藏摄像头的方法,要先连上本地的无线网再检查所有连 wifi 的设备,不得已之下,他和雷锐只能先来到隔壁宋思洋室友的房间,想要问出网络密码。
“打扰一下。”
房间里很安静,然而就在顾铮推开门的一刹那,年轻人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差点从椅子上弹坐起来,雷锐看着男孩儿苍白慌张的脸色本能便感到不对:“你在干什么?”
他大步走过去,年轻人却立刻将手机压在了胳膊下头,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雷锐这辈子做过这么多次采访,受访嘉宾有没有说谎一眼就能看出来,如今一看年轻人慌乱地别开视线他立马就知道有问题,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有人在监视你?”
如此一来年轻人的脸色更差了,雷锐无声地打着字:“你是不是跟光景说我们来了,你不要怕,我们不会怪你,也只是想要帮宋爸爸查出宋思洋自杀的真相而已,你如果觉得这儿不安全,我们可以出去说。”
他将手机屏幕摆在年轻人面前,后者却只是抿紧了嘴唇不说话,而就在雷锐要继续打字劝说时,客厅里骤然传来一声宋思洋父亲压抑的痛哭,年轻人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震,雷锐当即趁热打铁:“如果你知道什么,现在告诉我们,宋思洋的爸爸就不至于连儿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和他是室友,就算不是朋友,平时应该还是会互相照应的吧?”
男孩儿闻言拳头紧握,而雷锐注意到年轻人乌黑的眼圈,知道这两天他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迅速又在手机上打下几个字:“如果你愿意说出真相,我们可以帮你,相信我,这次的事情光景会为之付出代价的。”
他有意强调了光景,果真年轻人看到屏幕上的话立刻重重吞咽了一口,像是在下决心,最后他拿出手机给雷锐看,就见在五分钟前,他刚把宋思洋爸爸上门的消息发给了光景的艺人总监徐彬。年轻人用口型说了句“对不起”,随后便在备忘录里写道:“思洋房间里的设备已经被撤走了,警察来收尸的那天徐总就来过,你们要找的话,我房间里的还在,你们马上可以拆走我这个,里头也录到了那天思洋和他们吵架的内容,其他的事情,我会告诉你们的。”
第一章 选秀 09. 危险的成名路
在年轻人的帮助下,雷锐和顾铮顺利从电插座里拆出了一只小型的录音设备,里头还有一张 128g 的 sd 卡,见年轻人面色有些忐忑,雷锐捏着他的肩膀轻声道:“你还年轻,现在还来得及从泥潭里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低下头,小声道:“杜海,原本也是思洋的队友,我俩一起组过团,本来我觉得,只要熬过去,未来总会好的,但是很明显思洋就没有熬过去……”
雷锐安抚地拍了拍他,顾铮问道:“你们另外一个室友房间里是不是也有这个?”
杜海无奈道:“对,而且这个房子里不止这三个,我原本也不知道,还是思洋告诉我的,他……他在走之前,在我的房间里留了字条。”
顾铮和雷锐对视一眼,冷冷道:“你不用担心,这种情况已经可以报警了。”
杜海眼圈发红:“我们三个都是交了钱才来的,一直觉得,只要忍下去熬出头就可以不白费这些钱,但是事情已经在变得越来越糟糕,事实上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是不是要走。”
雷锐看杜海惨白的脸色就意识到,光景娱乐对这些年轻的练习生做的事情恐怕远不止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他问道:“你告诉那个徐总我们来了,他马上会过来吗?你们另一个室友呢?”
“不会,他们现在过不来,外头的媒体太多了,徐总就叫我看着一点有谁进来,然后告诉他就行了。”杜海不安地拧着指尖,“至于另外一个室友,小天……他家里的条件要好一点,事情发生之后就被家里人接走了。”
“那好。”雷锐问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真正把宋思洋逼死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杜海坐在床边,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他沉默了很久,最后重重吞咽了一口说道:“我和思洋是差不多同时间到光景的,小天来的比我们要晚,所以还没有接触过这些,之前我和思洋也想过很多次要不要告诉他,但是又怕徐总发现了之后会把我们赶走,到时候我们做的事情就全部失去意义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偶尔才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些宋爸爸收拾遗物的声音,而杜海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始同他们慢慢说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天,在一整天的联系结束后,艺人总监徐彬将他和宋思洋单独留在了舞蹈室,说晚上有个商演要他们两个去参加。
在进入光景娱乐之后,杜海一早就知道,艺人总监是比老板还得罪不起的人,大多数练习生平时的课程还有生活安排大多都要经过徐彬的点头,不仅如此,商务方面也是由徐彬统筹的,练习生们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商演和节目的机会,平时总得小心翼翼地看着艺人总监的眼色做事。
当时,在光景签的一众练习生中,杜海和宋思洋都算的上是年纪大的了,杜海 21 岁,宋思洋 20 岁,两人虽说来了两年,但很多资源却还比不上比他们小一些的练习生,像是张彬之类,节目都已经上了三四个了。
两年前,在被徐彬单独留下后,杜海和宋思洋都有些受宠若惊,两人忐忑不安地走到徐彬面前,却被双双勾住了脖子,徐彬是个打扮时髦的中年人,凑得近了,满身的香水味几乎呛人鼻子,他笑道:“你们两个也来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参加一些公司的活动了,以后多参加这些就可以帮你们争取到更多的机会……马上公司里不是考虑要组个新团吗,我觉得你们俩都可以去试试,然后如果顺利的话,还有一些节目的通告,我晚点给你们看一下。”
熬了整整两年,杜海和宋思洋都没想到这样的好运会突然降临在自己身上,慌不忙地同艺人总监道谢,又问起晚上去到底要做什么,徐彬却只说叫他们好好收拾一下,吃饭之前去找公司的妆发服装做一下造型,毕竟他们做这行,外表是很重要的,晚上要见的人也很在乎这个。
杜海和宋思洋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徐彬说得这样神秘,两人都只当晚上是要去见什么大客户,心中既是忐忑又是欣喜,早早地便去做好了妆发。 晚上七点整,两人在光景门口上了徐彬的车,一路往市中心开去了,在车上徐彬还嘱咐二人,今晚两人去参加的活动不要对公司里其他人说,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个机会,别到时候让人家眼红。
不久之后,徐彬将车停在一家酒店的门口,宋思洋和杜海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懵,但在徐彬的招呼下也只得愣愣地往里走,一直上了 35 楼,这里是酒店的最高层,走廊上每个房间的间隔都很开,说明每一间里头都有很大的空间。
徐彬走到尽头的一间房间门口按响了门铃,还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酒,宋思洋和杜海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心中都渐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虽然之前没有入过这个圈子,但对娱乐圈内部的一些事还是早有耳闻的,杜海那时也已经 21 岁了,听着门铃叮咚作响,他脑中甚至冒出了掉头就跑的念头,正在惴惴不安之际,门却被从里头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化着浓妆的年轻女人,看着也不过就二十岁出头,说道:“徐老板吧,潘总等你好久了。”
杜海心里咯噔一下,这下更是确信了这个屋子绝对不是个普通“谈生意”的地方,他战战兢兢说道:“徐总,我们这是来做……”
“第一次来呀。”年轻女人虽然看着也就和杜海和宋思洋差不多大,但神情却异常的老道,一看杜海这面白如纸的样子便上来拉他的胳膊,又笑,“别怕,姐姐又不会吃了你的。”
末了她就像是好心一般趴在杜海耳边轻声说:“过去很多人来过,有的是你的好处。”
杜海给人半推半就地拉进了屋内,只觉得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比徐彬身上的还重,呛的人头晕眼花,而就在他身后,宋思洋也给徐彬勾肩搭背地带进了屋里,一路跌跌撞撞地到了沙发前。
在沙发上还坐着两个年轻的姑娘,都是短裙浓妆,其中一个拿着红酒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杜海,神情间几乎有些讥讽,又对徐彬说道:“潘总在泡澡,林总在阳台上抽烟。”
她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左手边的屋子,意思不言而喻,徐彬当即推了一把杜海,把红酒递给他,凑在他耳边你小声道:“争点气,这个潘总之后会出资让你们上北洋卫视的一个星厨节目,全看你表现了。“
杜海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进入的房间,门合上的时候,他看到宋思洋被推到了套房的另外一间房间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牵着他的手将他拉了进去,而后房门便关上了。
在当时杜海还不知道,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变成自己的噩梦,而这仅仅还是个开始而已。第二天一早,徐彬开车来接他和宋思洋回去,说他们去北阳台的综艺已经定了,过两天就是男团的考试,他会优先考虑让他们俩都过的。
整整一路,宋思洋没有说一句话,不久后他们返回公寓,杜海没忍住,在房间里痛哭了一场,而宋思洋在浴室里呆了将近三小时,出来的时候,浑身的皮肤都给搓红了。
两年前,那是第一次他们被叫去酒店陪酒,在之后,这样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徐彬会在他们训练的时候直接从班上把他们叫走,接下来,就是径直去往某个高级酒店。最夸张的时候,一个月里两人去了五到六个不同的宾馆,一开始徐彬还会许诺他们,只要做了就可以有更好的资源,后头就干脆不给他们承诺任何事情,还会在他们表现出反抗的时候以未来不再给任何资源为威胁,让他们不做就滚。
整整两年,为了不让远在老家的父母失望,也为了完成自己的出道梦想,杜海和宋思洋一再忍耐,两人因此也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杜海的肚子上有好几道很浅的刀疤,而宋思洋则经常在洗澡的时候把皮肤洗破还不停……
两年,公司对他们的精神状态置若罔闻,而非人的日子一直持续着,每每到了两人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徐彬又会来许诺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然后安排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型商演来吊着他们的胃口,就这样一直到了今年年初,青春舞台第二季的通告下来了,杜海被留下来的时候内心甚至是麻木的,他本以为这次徐彬又是要他去见什么女老板,却没想到,男人却提出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条件。
服务的对象,从女性变成了男性。
徐彬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愿意,公司会通过人脉保证他们在节目里得到足够的曝光,对方也会很舍得在他们身上砸钱,但是,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只要对方有要求,就一定要满足。
杜海看着那张青春舞台的海选报名表,最终却是转身走出了那个房间,而在房间外坐着的就是同样面色苍白的宋思洋,杜海没有同他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本以为,以宋思洋的胆小,他再也不会答应这种非分的要求。
然而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宋思洋缺席练习的时间越来越多,他顺利得到了去青春舞台的海选资格,同他一起去的还有公司的几个新人,像是张彬,都是家里在娱乐圈有些人脉的星二代或者星三代,家人来过一趟公司之后,他们便轻轻松松地获得了这个资格。
杜海没有去成节目,公司后来对他也越来越冷落,只给他安排一些几乎挣不到钱的商演,将他晾在了北阳,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联系过宋思洋,直到这次他因为各种负面热搜上了微博,杜海才知道原来公司砸钱保证他的镜头是这个意思——逼迫宋思洋走他原来没有的人设和张彬强行炒 cp,走黑红的路子。
在播出的几期节目里,宋思洋看起来又比原来要消瘦了一圈,杜海本想着等宋思洋回来之后就劝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下定决心,他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然而,让杜海再也没想到的是,宋思洋比他想的要早了很多回来,而他甚至没能再同这个人见上一面,宋思洋冷冰冰的死讯就已经登上微博的热搜第一了。
第一章 选秀 10. 音频里的悲剧
杜海说到最后浑身都颤抖起来:“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后头又收到公司来的消息我才意识到,思洋真的没了,徐彬还特意叫我不要多嘴……但我知道,肯定是那些人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之前每一次结束之后我都很唾弃自己,觉得自己就算当了明星,以后这些事情也永远会陪着我。”
雷锐眉头紧皱,虽然从知道光景给房间装窃听器开始,他就猜到这个事情可能远比他们想得要严重,但也没料到会到这种程度:“难怪他会说他不想再做了,他说的应该是陪酒的事……”
杜海擦掉眼泪:“如果你们是来调查真相的,那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我刚刚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实的,那些酒店都有监控,你们可以去查,还有,虽然思洋房间的设备给撤走了,但是平时如果那边说话声大,我这边也能听见,所以我回来之后特意检查了,我这个还在,你们把这个录音带走,然后……求你们帮我们从这个地狱里出去吧,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顾铮感到杜海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在颤抖不停,而这又让他回想到四年前他在医院里见到黄斯然的那一幕,顾铮深吸口气:“你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了,今天跟我们走,然后我会把这个地方的所有录音都带回去,无论如何,总能抓到他们的马脚。”
顾铮的语气沉静,说完竟还破天荒地走到房间角落里去打了个电话,雷锐看得目瞪口呆,对杜海说道:“你放心好了,他肯定是要发大招了,你不知道,我上次看他打电话还是四年前。”
没过一会儿顾铮就回来了,雷锐问:“你这时候联系谁啊,不会是报警吧?”
“嗯。”顾铮居然当真点点头,对杜海道,“我找了城西分局的梁队,我和他是旧识,就当是帮你报警了,之后梁队会给你安排地方呆着,这个地方拿回去的所有音频我都会听一遍,里头如果有涉及刑事案件的部分会交由公安部门处理,至于别的,我们会在网络上做澄清。”
雷锐过去就听过这个梁队的名字,全名叫梁海江,由于城西区是北阳最大的区,所以分局相对案子也比较多,梁海江过去还是普通探员的时候常常跑数据鉴定中心,就是这么和顾铮认识的,也是为数不多能和顾铮坐在同一个桌上吃饭的人。雷锐笑了一下:“四年了, 看来也就和我断得干干净净嘛。”
顾铮凉凉看他一眼:“毕竟人家四年前没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四年后也没欠我二十万。”
“……”
雷锐自知理亏只能默默闭嘴,两人随即在杜海的帮助下依次拆除了整间公寓里的所有窃听器,最后顾铮还不放心,又用之前查 wifi 的方法再查了一遍,确定整个公寓彻底干净了才作罢。
宋思洋的父亲这时也已经收拾好了儿子的东西,一看他们这个上蹿下跳的架势有些发懵:“你们在做什么?”
雷锐和顾铮对视一眼,心知要是这时候告诉宋爸爸他儿子在死前经历了什么,中年人很可能会承受不了,雷锐摇摇头:“现在还没查明白,宋先生你放心,之后有了结果我们会通知你的。”
晚上七点多,雷锐和顾铮带着杜海离开了这间他之前一直逃不出去的公寓,并把人直接送去了梁海江那里,随后两人连饭也顾不上吃,马不停蹄地便回了工作室。三室一厅的房子里一共拆出七个小型无线录音设备,里头插着的还都是 128g 的卡,素材量可想而知,雷锐用了最快的读卡器还要导将近三个小时才能全部导完,他叹了口气:“最关键的还是那天宋思洋和光景的那通电话,现在只能祈祷他们房子的隔音不好了。”
顾铮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脸色不好:“现在光景多半已经发现设备被人拆走了,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雷锐冷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了吧,顶多花钱来摆平相关的人员,紧接着还要进行紧急的网络公关……可惜现在杜海和音频都在我们手里,我们有实锤,锤的很死的那种。”
顾铮皱眉:“我平时和我爸妈走得不近, 你打电话回去提醒一下雷叔殷姨,让他们这两天少出门,也不要接电话……事情如果已经上升到刑事犯罪的地步,对方为了阻止我们,多半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雷锐听这意思,似乎很快对方就要查到他们身上来了,愕然道:“不至于吧,这种时候还不认怂什么时候……”
他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狂震,却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号码, 接起来对面用一种很不客气的声音说道:“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否则之后不会让你们的日子好过的。”
雷锐冷笑一声,心想这世上除了他家老头老太和顾铮黄斯然,他找不出第五个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人,当即冷笑:“我录音了兔崽子,之后给你一起剪进片子里。”
雷锐挂了电话,还没两秒,又有新的电话进来,这一次他连接都没接:“还真给你说对了。”
“你做这行要有这种心理准备。”顾铮这时已经给他爸妈发了微信,将手机直接关机了,神色冷峻道,“赶紧联系伯父伯母,联系完就把手机关机,要抓紧把活儿干完,该报警的就报警。”
事情至此已经完全变了性质,雷锐联系完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把手机关了机,他看着顾铮将工作室的窗帘全部拉死,又把门口的三层门锁全部锁住,熟练地打开了房间里外的摄像头,苦笑道:“你他妈之前经常搞成这样?”
顾铮没回答他,从柜子里拿出两盒方便面来:“吃的都有,先把晚饭吃了,然后干完活儿我们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不能停下手里的事儿。”
在影视公司爬默滚打了这么多年,雷锐自诩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这种场面确实还是人生头一遭。等待拷素材的期间,他帮自己和顾铮把面泡了,随着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在室内扩散开,雷锐无奈道:“还不知道外头闹成什么样了,你说不会等我俩村通网的时候,在网上已经被人说得十恶不赦了吧?”
“得看我们有多快。”顾铮语气平静,“之前我也被人威胁过,但如果手够快,在他们动手前你就可以了结这个事情。”
“……”
雷锐如今越来越觉得顾铮过去这几年过的日子和他想的很不一样,在四年前,他还以为顾铮辞职也就是一时冲动,毕竟以他的性格如果不在鉴定中心那种地方呆着,出去接触社会会很艰难,然而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就自己开了一间工作室,还一开就是四年。
雷锐苦笑:“这么看来,这次的委托金咱们收的可真不算高了,风险也太大,再搞下去,都要搭上人身安全了。”
顾铮明显十分嫌弃泡面这种垃圾食品,但眼下也没办法,他低头吃了口面轻声说:“钱只是这个工作的一部分,我们都是要赎罪的。”
“你……”
雷锐心头一震,他虽然猜测过顾铮当年辞职的原因,但是直接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还是难免感到震惊。
四年前,他气昏了头口不择言地骂顾铮不配做鉴定师,虽然只是一时气话,但雷锐自己却记得相当清楚,他咬了咬牙:“顾铮,我当初的意思并不是……”
就在他艰难地组织语言时,机房里的电脑倏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电子音,顾铮知道这意味着素材拷贝完毕,当即就没了听雷锐说废话的心思:“赶紧吃,找到当天的录音不难,但是我们是要找出全部的证据,没时间耽搁了。”
两人三两下吃完了廉价的晚饭,平分了素材后很快便开始了工作,由于储存卡里的音频文件都是按照日期整理命名的,雷锐很快便找到了宋思洋自杀当天杜海房间里录下的内容,就像他说的,房间隔音不好,所以宋思洋那边说话的声音隔着墙壁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前头还是正常的说话,后头却都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我的身体已经垮了,再这么下去我根本撑不到出道,徐总,你说你会捧红我的, 我做了那么多事,给公司做出了这么多贡献,你能等我一段时间,再给我个机会吗?”
雷锐听着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还想和徐彬谈判,声音比较冷静,付出的代价那句也是从这儿剪过去的,估计徐彬又想要从他那儿压榨更多东西,所以后头宋思洋就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后头那一段录音起伏极大的波形,简直不忍心听下去,犹豫着将时间线往后拉了一点,宋思洋带着哭腔的声音被清晰地录了下来:“我只是想要出道而已,我知道很难,但为什么只有我要受这么多折磨……张彬他有哪里和我不一样,为什么这些资源,他不用做那些事情就能得到,我还一定要做那些抢镜的事……我,我根本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我都感觉……我已经失去自我了,录节目的时候你们让我去看病,然后还带着我去了酒店,那些老板对我讲的这些话,他们在酒店里对我做的这些事,我根本就没想到……我不想出道了,我不想再做这个了,你们说要捧红我,但是那些人都在骂我是加戏咖还有卖腐搏出位,这根本不是我,我不想再做了。”
宋思洋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似乎是直接挂了电话,顾铮和雷锐看着之后一片死寂的波形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半晌雷锐骂道:“这段音频分明句句都是在指责光景,结果他们居然还敢剪辑之后就直接在网上发出来颠倒黑白,这群畜生!”
顾铮将音频往后拉了一点,发现录音里再一次录进宋思洋的声音是在四个小时后,他从外头进了房间,紧跟着便录制了那段自杀前的视频。
顾铮随即又找到其他窃听器同时段的录音,意识到在那四小时里,宋思洋极有可能是在浴室里呆着,就像杜海说的,在那些事情发生后,他常常要把自己洗出血才能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