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的眼皮狠狠一跳。
“你听。”处邪朱闻语带怜悯:“你耳力绝佳,难道没有听见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么?”
莫迟一愣,原来从方才开始就在耳边隐约响起的杂音,竟然是从东面的摄政王寝殿传来的打杀声。
处邪朱闻摇了摇头:“看来你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了,杜昙昼和则南依一样自不量力,以为这样就能除掉我么?”
趁他似有分神,莫迟猛然出手,想要抢回杜昙昼的玉簪。
处邪朱闻一手把弯刀往下一压,莫迟喉结处的皮肤当即被刀刃划破,破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没有用的。”处邪朱闻高举起玉簪:“这一次,他会和鹿孤一样,你还是只能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他拿着玉簪的手猛地一用力。
莫迟倏然抬臂往上一击,从身体深处爆发出的力量,将处邪朱闻往后击退了数步。
趁着这难得的空隙,莫迟举刀从下至上,蓦地发起攻击,将刀刃斜向上插进了处邪朱闻的前胸。
但这没能拦下处邪朱闻的动作,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杜昙昼的玉簪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
处邪朱闻随意地一松手,断裂的玉簪碎块相继掉落在暗红色的缠枝莲地毯上。
处邪朱闻抓着莫迟的手腕,压着他的手,一点点把刀从自己肩头退了出去。
莫迟反手一挣,顺势抽刀后撤。
处邪朱闻踩着碎掉的玉簪,将弯刀对准莫迟的心口,用力送了出去。
莫迟闪身躲避,处邪朱闻调转刀头方向紧追而上,就在一场恶战即将爆发之际,东方忽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撼天动地的崩塌声。
紧随崩塌声响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如同地震一般,整座王宫大殿的地面都在左右晃动。
莫迟和处邪朱闻谁都站不稳,莫迟闪身躲至烛台后,扶着厚重的木烛台脚勉强稳住身形。
处邪朱闻伏地身体,半跪在地,撑着地面勉力保持不倒。
巨响与震动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崩塌声逐渐平息,有慌张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守在门外的侍卫侍卫急匆匆跑到关闭的店门外,疾声向处邪朱闻禀报。
“摄政王大人!不好了!您的寝殿被则南氏带来的人炸塌了!”
第131章 震颤和巨响终于同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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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南依带着众死士攻进摄政王宫后,很快就发现被人带兵包围了。
众人退至殿内,则南依急问杜昙昼:“你说过处邪朱闻会设有埋伏的!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靠那六根火药管就能带我们杀出去吗?”
行动前的几日,杜昙昼向则南依模拟了无数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处邪朱闻也许早就知情并设有埋伏”,就是他们推断到的最危险的状况。
想了各种办法,则南依也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能够安全脱身计策。
管家于是劝她放弃:“夫人不如带我们退回北方,那里土地广袤,总有藏身之所!先躲过这一劫,再另谋他算!”
死士首领不同意。
“摄政王已经对夫人下过手了,如果他真的想要夫人的性命,绝不会允许她活着出城。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今夜,一旦他派杀手登门,再派军队包围夫人的府邸,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则南依点头:“行动也是死,不行动也是死。我宁可被围杀死在王宫之内,也不愿意不明不白地被暗杀在这座宅子里。就算我死在处邪朱闻的寝殿内,那又怎样?我死后定化为厉鬼,日夜折磨他,让他睡觉也不得安生!”
死士首领敬佩地看向则南依,似乎颇为赞佩她的勇气。
管家不安地叹了口气,低头把视线瞥到一旁。
“未必就是死局。”杜昙昼突然发话了:“只要夫人能为我弄来六根火药管,也许我就能还给夫人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现在呢?”则南依喘着气问杜昙昼:“我的火药管该派上用场了吧。”
她的衣襟上全都是血,方才她勇猛地冲在最前面,不知杀了多少敌人,自己却毫发无伤。
“还请夫人稍安勿躁。”
杜昙昼背着装有火药的包袱,推开内殿的门,径直往摄政王宫正殿深处走去。
他好像对这里的构造非常熟悉,进殿之后,只左右扫了两眼,就绕过殿内的人骨王座,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西面的墙角。
“一、二……”他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在数殿中的圆柱:“就是这里。”
杜昙昼来到左数第四根木柱后蹲下,取出一管火药,安置在柱子西南边的墙根下。
之后,他往大殿西北角直直走去,一边走一边数步数,在数到第三十五步的时候,正好走到一根圆柱下方。
他还是和刚才一样,在柱子下放了一根火药管。
则南依越看心中疑窦越深,她跟在杜昙昼的脚步后头,奇怪地问他:“你怎会对处邪朱闻的寝宫如此熟悉?连我都没来过几次,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乌石兰——”
“是我找大师算的。”杜昙昼转过身,认真地回答她:“你听说过中原的算命师傅吗?焉弥也有差不多的人物吧?我们大承国师名为卜黎,据说他法力通天彻地,连国运都能占卜,何况是处邪朱闻的寝宫结构呢。”
则南依一开始还真被他唬住了,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咂摸出味来。
“什么算命,什么国师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信口开河?”
则南依望着杜昙昼已经远去的背影,翻了个不合时宜的白眼。
王宫是由辛良族负责修建,又有辛良遥带人加固过,若说这世上最熟悉处邪朱闻寝殿构造的人,唯有已死的辛良遥莫属。
只是……据说辛良遥是被乌石兰识破身份,迫不得已才逃回焉弥。
在那种情况下,以他对处邪朱闻的忠心,他真的会把王宫结构图交给大承人吗?
则南依思索之余,杜昙昼一边像背着什么咒语一般念念有词,一边按照某种规律摆放好了六枚火药管。
则南依心想,就算辛良遥真的把王宫内的所有设计都告诉了中原人,只凭这小小的六根火药管,真的能帮他们逃出生天么?
更重要的是,到现在好像还没见到乌石兰的身影,如果处邪朱闻和国王都没有死,他们这次的行动不就完全失败了?
布置好火药管,杜昙昼平静地迎着则南依忧虑的目光走过来,还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处邪朱闻此刻身在何处吗?”
“当然不知,否则我早带人杀了他。”
杜昙昼:“那就请夫人带人将每根火药管的引信扯到一处,到那时,我自会带夫人去见处邪朱闻。我曾经答应替夫人杀掉处邪朱闻,这个承诺到今天依然作数。”
则南依半信半疑,她命令众死士将每根火药管的引信牵扯至一处。
因为提前准备好了相当长的引信,所以没过多久,六根火药管的引信就被汇合在大殿中央,刚好就在处邪朱闻的人骨座椅脚下。
“现在呢?”
杜昙昼没有回答,走到王座右侧的一张长桌旁。
这里,原本是老宰相帮助处邪朱闻处理政务所用的桌子。
杜昙昼扶着桌子边缘,一把将沉重的长桌掀翻。
桌上的卷册凌乱地撒在地上,奇怪的是,原本放在案头的烛台居然没有倒落,而是还按照原样立在侧翻的桌面上。
则南依凑近一看,原来烛台是和桌面紧紧固定在一起的。
“这是为何?”
杜昙昼也不言语,半蹲在地,弯曲手指,指关节在黑砖上来来回回敲了几下,很快找到不同寻常之处。
“原来是这里。”他低语一声,抬头看向则南依:“还请夫人为我转动那盏烛台。”
则南依握着烛台用力一扳,结果直接把它从桌面上掰了下来。
“抱歉。”她举着烛台,无辜地说:“我力气太大了。”
“……”
但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刚才被杜昙昼敲过的黑砖突然往下一陷,紧接着附近的几块黑砖也开始往下凹陷。
杜昙昼起身后退了几步,只见那些下陷的黑砖逐渐往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段石阶,和石阶下幽深无比的甬道。
则南依举着烛台照过来,甬道深而长,烛光也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
“这是——?!”
杜昙昼面不改色:“这就是我朝国师算出来的暗道,国师还说,从这里能通向一个地方,也就是处邪朱闻所在的地方。”
在短暂的惊讶后,管家和众死士交换了眼神,先是用怀疑的目光瞪了杜昙昼一眼,紧接着又对则南依说了几句话。
则南依想了想,回了一句什么。
两人用的都是焉弥语,杜昙昼一个字也听不懂。
“如何夫人?要与我共同踏上这条通路么?”
则南依问他:“这条暗道,只怕连我焉弥的国王陛下都不知晓吧?”
杜昙昼不说话,算是默认。
则南依犹豫片刻,道:“刚才我对手下人说,如果你要骗我,早就把我交给处邪朱闻了。”
杜昙昼点点头:“承蒙夫人信赖,现在,还请您和您的手下都进到甬道里来,否则待会儿肯定会被误伤。”
在则南依的命令下,她带来的死士和管家都沿着石阶下到甬道中。
则南依是最后一个下去,她进入之后,杜昙昼从怀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我这就要点燃引信了,等会儿无论发出什么样的动静,都请夫人不要害怕。”
他走到处邪朱闻的王座前,用不带感情的眼神扫过座椅下方的累累白骨,然后点燃火折子,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送。
六根火药管的引信同时被点燃,杜昙昼甩手熄灭火折子,大步走到暗门前,踩着石阶往下迈了几步。
在完全进入甬道之前,他拉过旁边的桌子腿,把翻倒的长桌拉过来摆正,挡在暗门之上。
虽然只是一张木桌,也勉强能遮挡一部分爆炸吧。
做完这件事,杜昙昼一躬身,跟在则南依身后钻进了甬道。
甬道将近一人高,身量稍微高一点的人,需要弯着腰才能把腿站直。
就在石阶旁边的石壁上,有一盏小小的蜡烛台。
杜昙昼把烛台一扭,头顶的暗门缓缓开始合拢。
完全关闭的那一刻,烛台上的蜡烛腾地亮起了烛光,给甬道中人提供了一点微弱的照明,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眼下又该如何?”则南依今天已经不知是第几遍问同样的话了。
“等到火药爆炸。”杜昙昼神态自若:“等到火药爆炸,我们才能沿着这条暗道继续往前走。在此之前,我要听着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