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见状也插着嘴聊起来,化妆间里气氛相当欢快。
    向雾凇难得有些无措,但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他就像代替父母去参加孩子家长会的哥哥,听见老师夸白葵聪明又可爱,还当着全班家长的面说要给小朋友发奖状。
    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白葵已经长大了。
    在没有他的干预里,依然成为别人眼中优秀又耀眼的存在。
    白葵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刚刚隔着厚重的帘子和不算太近的距离,他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一点喧闹声。
    他怕换衣服的时间太久,向雾凇会先离开,但偏偏这套戏服是冬天穿的款式,里衣和外面的扣子系法都很复杂,他捣鼓了好半天才穿上,出来的时候额头上都出了层薄汗。
    “小葵老师出来了,来,这杯给你。”
    白葵懵懵地伸手接过,向雾凇扶正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含赞许,用稍凉的指腹抹去他额头的汗水,俯身盯着他的眼睛说:“那我先走了,放假如果想回院里就给哥哥打电话。”
    这么快......白葵有点失落,但他还是很乖地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向雾凇以外面太热为由拒绝了,临走前他将白葵拉到门边安静处,他的声音极其沉定,认真到像在说什么誓言。
    “小葵,我不求你能原谅哥哥,但机会合适,哥哥会把一切的告诉你。还有,不管中途发生过怎样的变故,只有我们是一样的。”
    白葵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葡萄味的果茶加了冰块,塑料杯壁挂着小水滴,贴得他整个掌心都是冰的。
    他插下吸管喝了一口,有点酸,店员可能是兼职的暑假工,刚好这杯少加了半勺糖。
    没多久,白葵要出外景继续拍摄下一段戏,陆滇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冰砖装上满满一盆,管道具组借了把蒲扇,跟在旁边一直给白葵扇凉风。
    刚刚主动和向雾凇搭话的跟妆师要等一会再去,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举起手机拍了张手上的咖啡,又在工作群里偷了张后台空地外卖堆积如山的照片,po到自己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上。
    【在盘林跟过一百年妆:最近在跟见花台剧组,今天收到了艺人家属点的冷饮,这么多,震惊......】
    林荆岫有不少外出的经验,但带着人,还是第一次。
    他没有雇车夫,自己坐在车板上赶车,这样可以方便他控制赶路和停顿的时间。
    出了云州,他们一路北上,十月份过后天气逐渐转凉,到了十二月份,所过的地方青石板已经结上寒霜。
    每经过一城,他们都会停留三至五天,葵瑕就好像初生的婴幼儿那般,看什么都好奇,光是林荆岫给他买的有趣玩意都占了半个车厢,反倒是他带的一箱书册占地面积最小,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排队检车进入郢都时,刚好下了第一场雪。
    客栈小二靠在柜台上搓手,才呵了口白气,余光一瞥,连忙迎出门,弯腰替马车放下踩脚。
    最先下来的是那个赶车的高个男人,在这寒气刺骨的时节里也不过穿了两层衣服,但一点也不冷似的,他没用踩脚凳,长腿一跨就落到地上,转身去掀车帘子。
    小二悄悄抬眼往里边看,他设想里车中坐的大概是下属城哪家的小姐,就是这车也太寒碜了,仆人也就带了一个。
    如今这城里不太平,今年的冬天还比往年冷上许多,大寒天气愿意出门的都没几个,他们店里接连半月生意惨淡,为了会试赶考的学子也还没出发,不知道现在进城来做什么。
    车里伸出一只白皙玲珑的手,感受到寒气,指尖蜷起又想缩回去,被林荆岫炙热的大掌包住。
    大约是真的不太愿意出来,那小姐半天没动静,林荆岫也不催,站在寒风里僵持了好几分钟。
    倒是小二耐不住风,叠声问:“客人,打尖儿还是住店呢?咱们这上等的客房还有好几间空置,再晚点可能就住不上了。”
    那一直不识面目的人这才动了,马车轻轻摇晃了几下,钻出来个不是天仙胜似天仙的人物,小二惊楞了眼。
    那人倒是裹得严严实实,白色狐裘披风系在颈间,头边围着一圈毛领,也是白色的,他手白,脸也白,飘落的雪花停驻在肩头很快融化成了水滴,只有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和鼻尖冻出点樱红色。
    是的,他,这竟然是位小公子。
    穿着虽然比不上王公贵族,但也是用的上等料子和毛呢,完全不像会从这辆普通的马车中出来。
    葵瑕吸了下鼻子,感觉眼角刚睡醒氤氲出的点点湿意,一下就被冻干了,这里的风刮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全靠林荆岫的手给他传递温度。
    “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他声音像玉石般清越,不过还带着点黏糊糊的懒意。
    林荆岫掏出钱袋,只定了一间最大的上等房,又点了桌菜,带着葵瑕走进客栈。
    小二笑眯眼连连点头,多找了几个伙计把车厢里的东西都抬到房间里,马牵去马厩喂食,不出片刻,连菜也都上齐了,还送了一桶烧好的热水方便客人洗漱。
    林荆岫用干净的毛巾沾水给葵瑕擦拭手心,捂暖和了才给他塞上一双木筷子,叫他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