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敛把人放在洗手台上,转身去拿了一条毛巾。
打开热水,沾湿毛巾,给她擦脸。
潮湿温暖的毛巾罩在脸上,孟年舒服得感觉自己全身每个毛孔都打开了。
她没忍住“嗯”了一声,惹来男人一声低笑。
“不是嫌别人看笑话?”
顿了顿,毛巾下突然传来一声抱怨:“……哼。”
早叫他放手他不放,现在回来她好不容易害羞劲儿过了他又提。
叶敛笑着将毛巾拿开,扔到台子上,抓起她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要不要猜猜看,你把我的衣服都拽成什么样子了。”
孟年掌心下是一团皱巴巴的高级面料,她心里咚地一声,好像是矜持破碎的声音。
叶敛似笑非笑:“不是想象力很好?你说,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孟年两只手合起,轻轻拢着衬衣。
手指顺着衣服往下,这一路上所经过的地方都是松松垮垮的。
指尖摸到了西裤的边缘,侧腰处的衬衣甚至完全被人拽了出来。
他大概……
孟年想。
大概是领口的扣子被她蹭开了两个,衬衣凌乱,下摆松松垮垮,堆在西裤外面,如果她在他怀里的话,死死揪着的时候,从别人的视角大概还能瞥到男人劲瘦有力的腰。
就很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情///事,匆忙穿好衣服的模样。
“我抱不抱你,有什么区别吗?”
叶敛故意逗她。
孟年:“……”
她沉默片刻,弯下腰,把自己的头埋进自己两条胳膊中间,两只手撑着男人的胸膛,推远。
然后从台子上跳了下去,别过头,捂着脸,踉跄地往外屋跑。
叶敛被推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她仓皇逃窜,指节抵住唇,抑制不住地抖动着肩膀。
他靠着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惹人遐思的衣服。
“真是无情。”
把他糟蹋成这个样子这就跑了。
把人惹恼的后果就是孟年说什么都不肯下楼吃晚饭。
无论叶敛怎么保证说刘婶和王叔都没看到,她也不信,就是不肯踏出这道门。
无奈,叶敛只能端着饭菜上楼,陪着她在屋里吃。
“太太这就学会撒娇了。”
刘婶靠在一楼栏杆上,满眼欣慰地望着楼上。
屋里小夫妻俩单方面的冷战没超过五分钟,孟年就又沉醉在了王叔五星级大厨的手艺里。
叶敛心不在焉地给她夹菜,耳边是女孩听相声被逗得咯咯笑的声音,他心里却在想,她真的这么快就可以调节好情绪吗?
是一直以来早已习惯的自我保护自我麻木模式?
还是真的轻而易举地就走出了噩梦了呢?
叶敛希望是第二种。
他没有刻意去回避相关话题,他知道孟年不喜欢相处时小心翼翼得过于明显。
于是在孟年在饭后自己主动地提起孙付嘉时,他选择了坦然地和她沟通,而不是安抚式地敷衍。
“叶先生,我刚刚是不是应该直接过去给他一拳?他要是看到我一点都没受影响,大概会更加挫败吧。”孟年懊恼地拍了下抱枕,“我这样,倒叫他称心如意。”
叶敛擦好桌子,搬了个板凳坐到她身边。
凳子比单人沙发要矮上一些,叶敛的长腿无处安置,只能往两边伸。
他屈着腿,把孟年的双腿夹住。
一只手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嘴巴。
他调侃:“语言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好了我知道你在嘲笑我,不要说了。”
孟年摆头,躲开他捏自己的嘴巴的手,嘟囔。
看她神情这么丰富动人,叶敛反而放了心,“嗯,马后炮也没关系,我们下次一定。”
“你真奇怪。” 孟年嗔他一眼,“如果是灿灿或者外婆在,她们一定会跟我说——”
“别想这些了,开心些。”
“就只有你,会嘲笑我。”
叶敛手撑着下巴,仰头望她,笑道:“你需要我安慰吗?”
孟年摇头,实话实说:“安慰的话听多了,不想再听。倒不是说安慰有什么不好,只是我觉得总是听那样的话会丧失一种真实感,怎么说呢……”
她卡住,皱着眉思索怎么去形容心里的感觉。
叶敛想了想,很快理解她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自欺欺人并不好吗?”
孟年愣了好久,慢慢点了下头,不可思议:“我们好像总能说到一起去,我明明才说了个开头,你就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
用沈灿灿的话讲,这叫可以同频交流,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灵魂伴侣。
“谢谢夸奖。”男人温柔地笑了笑,“我也很意外。”
越和她相处,越觉得合拍。
如果对她的感情始于怜惜的话,那么真正叫他深陷其中的,就是这种灵魂的契合与默契。
这场婚姻带给叶敛的是一日更甚一日的惊喜,而带给孟年的,是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与满足,她终其一生都不敢奢求的东西。
孟年前倾身子,以一种依赖的姿态,将手搭在叶敛的肩膀上。
她好像想抱他,但大概是缩在壳子里太久,还缺少一点勇气,所以迟迟没有抱上去。
她魂不守舍地看着前方一点,视线没个落点。
孟年轻声呢喃:“安慰的话都是一种假设,或者说,是事发后的弥补,无济于事。也许是我过于悲观,我总觉得,安慰的话听多以后,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悲。”
不是说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就能够做到。
这不是一件可控的事情。有时越强调,越容易陷入过去的事里。
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开心些”就真的能忘却掉已经发生过的事。
“开心”二字多难啊,她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
如果她看起来快乐了一些,那么关爱她的人就会放心。她们放下了忧愁,走出阴霾,收获快乐,这何尝不是一种她存活于世的价值呢?
自我催眠久了,好像真的会麻木。
只有午夜梦回时,才会发现,一切都只是粉饰太平的假象而已。
其实叶敛也很想对她说——
“不用逞强,你还有我。”
但他不敢说,因为他可以设想到她的回答一定是:那终究是需要我自己去迈过的难关。
她不需要别人廉价的同情,也不需要很多轻飘飘的承诺。
他就算什么都不说,只要一直拉着她的手,引导着前行就够了。
叶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有些事忘不掉也不必强求,我们可以再创造更多的回忆去覆盖它。”
“你是个十分敏感的女孩,所以才能画出那些直击人心的作品,这是你的优点,无需苦恼,更不用妄自菲薄。”
男人又一语中的,看破了她藏在骄傲之下其实是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自卑。
孟年低着头沉默好久。
她终于鼓起勇气。
手臂缓缓地擦过男人的肩膀,手试探向他身后伸。
叶敛十分有耐心,等着她主动敞开心扉。
等他后颈终于圈上来两条柔软的手臂时,他不再假装绅士。
反客为主,一手揽起她的腰,另一只手横在她腿弯,手臂托着她的屁股,略一使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是像抱小孩子一样的姿势把她抱了起来。
孟年自记事以来就没被人这么抱过。
她惊呼一声,抱他脖子更紧,“叶先生!”
电动窗帘合上,屋子里只留下床头灯。
他把她压在床上,细密地吻落下。
他的唇十分烫,贴在她微凉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颤..栗。
“要不要试一试我说的?和我一起,再创造更多的回忆。”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不屑于轻描淡写的安抚,他要用实际行动拉她出阴霾,
孟年不是小孩,不至于连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老实说,从拿到红本本的那刻起她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点头答应他的求婚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扪心自问,她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