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神骗不了人,秦书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没好气地笑了下。他转过身从抽屉里找了把剪刀,打开落地玻璃门走了出去。
站在树下挑挑拣拣, 秦书炀剪了一枝开得很盛的樱花走进来。
说是不冷只是相对而言不冷,秦书炀靠近沙发,贺光徊还是能感受到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蓉城的冬天不像北方的冬天是凛冽干燥的冷,它的冷是夹杂着水汽的。很潮,那种冷会往身体最深处钻,像极了渐冻症在体内的感受。
贺光徊不喜欢这种从骨头缝里传出来的寒气,但他喜欢秦书炀,也喜欢秦书炀手上拿着的那枝樱花。
所以就算秦书身上的寒气让他感到不舒服,也在回过神来的第一瞬间就往秦书炀身上靠。
“哎哟,看给我小光急的。”秦书炀被逗得直乐,忙着把贺光徊扶正。
不同于脊髓损伤患者,贺光徊保留了所有的知觉。
坐起来的时候受力面积小手脚如果没摆放好会感觉到隐隐的坠痛。随着活动受限,贺光徊最近坠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坐起来后秦书炀会习惯性地帮他在腿上放个长枕头,方便手搭在上面能舒服点。
秦书炀把那枝樱花递到枕头上,引导贺光徊自己抬手摸一摸。花瓣很软,薄薄的一片,只是贺光徊指尖僵冷,并不能清晰地感受这份难得的触感。
“外面是真不敢让你出去,你发烧那阵仗太吓人了。”坐在贺光徊旁边,秦书炀手虚虚托着贺光徊的小臂,柔声解释:“你别看这会外面出太阳了,但风可大。”
随着动作一点点抬高,贺光徊的手有些颤抖,大小鱼际日渐萎缩后他的掌心只剩薄薄一张,瘫软无力地往下垂着。
他蹭蹭软软的花瓣,又怕自己手没个轻重突然失了力气掉下去压坏这娇嫩的花朵,说话都在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掌控着自己的肢体。
“那你出去这会冷吗?”
秦书炀扶着贺光徊,随意地回答:“不冷,”
他凑到贺光徊脸上,温热的唇亲了下贺光徊的脸,声音小小的,像在吐槽:“厨房里太热了,每年都让我做饭,合着就我是儿子他们都是爹呗。等咱俩岁数大了,我也当甩手掌柜,我也跟外面打麻将。就让崽儿做,让他在厨房里忙一整天。”
贺光徊挪着掌根笑着按了按秦书炀的手臂,他微微晃动身体往麻将桌那边看,也放低了声音同秦书炀说:“你信不信,按照你现在的家庭地位,就算儿子长大了,也是你做年夜饭?”
秦书炀怔了下,随即不干了,搓着围裙边大有一副现在就要罢工的架势。
他用脑袋往贺光徊肩窝那轻轻地撞,又不敢太大声,只能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在那嚷嚷:“没这么欺负人的,来我也想不做饭,我也想玩。她们玩麻将,我想和我老婆玩。”
贺光徊无奈笑着问他:“你老婆能玩什么呀?你老婆坐都快坐不稳了。”
秦书炀脸垮下来,抓着贺光徊薄薄的手掌就往嘴边送,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我不准你这么说我老婆,就算你是我老婆本人也不行。”
贺光徊吃痛低低叫了声,刚好手掌在秦书炀脸面前,借力打力给了他一掌。只是他那点力气,打在秦书炀脸上跟挠痒痒没什么差别。
他笑嗔道:“别发癫。”
动静不大不小,吵到了在一旁打麻将的长辈,又换来一记眼刀,骂骂咧咧教训秦书炀:“秦书炀,你又皮痒!”
吓得秦书炀拉着贺光徊胳膊动了两下,欲盖弥彰说:“我给小光锻炼呢!”
那边只恨恨地瞪了秦书炀一眼就没再说什么,贺光徊懒得拆穿他,由着秦书炀拉着他手瞎闹。
后面再不回厨房锅该烧糊了,秦书炀恋恋不舍地收起玩闹,
他把贺光徊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揉着,等把贺光徊手揉的软乎乎的他又拿起枕头上那枝樱花,扶着贺光徊手摸了摸,打算再挨几秒就回厨房
“咋样?咱俩厉害吧?”他问贺光徊,语气相当自豪,“当初还觉得种不活东西呢,这会不也种那么漂亮了。”
这确实超出贺光徊预期,以前他俩养个仙人球都能养死,没想到现在竟然能种活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贺光徊又觉得秦书炀天生长了一副能照顾好一切的本领。
他揉蹭着秦书炀的手背,“你本来做什么都挺好的,对自己也能上点心就更好了。”
默了默,贺光徊抬起眼问秦书炀:“过了年王姐真就不来了吗?”
秦书炀喂了贺光徊一颗车厘子,点点头,“嗯,王姐年纪也不小了,腰不太好。平时做个饭带带孩子还行,你现在不太方便了,我担心她抱你什么的会把你俩都弄伤了。”
贺蕴已经上一年级,不需要专门的人带,家里的重心变成了照顾贺光徊这件事。这需要更专业的人做,一般的保姆阿姨做不了的。
贺光徊点点头,有些怅然。
这几年王姐和家里相处得不错,中年女人干活利索,心肠也好,贺光徊后面身体越来越不方便,她帮了不少忙。很多已经超出了职务范围,她也没多计较。
有回天气突然降温,贺光徊双腿冷得生疼,她冒着大风出去给贺光徊买泡脚的材料,回来给贺光徊烧了一大锅水帮贺光徊泡脚。
明明自己腰不太好,还是蹲在水池边帮贺光徊揉脚,一直到贺光徊缓过劲儿来才帮贺光徊穿上厚袜子,半拖半抱地把贺光徊抱回床上。结果弄得她好几天腰直不起来,凑近了能闻得到她身上的膏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