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茹兰这才明白过来余鹤为什么非得保下傅宅。
他竟然是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头一回见余鹤,余鹤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漂亮又伶俐,脆生生的像一株刚冒头的青竹,势头迅猛但终究纤细,不堪风雨摧折。
不知不觉间,曾经站在傅云峥身后的少年悄然成长为男人的模样,能够在傅云峥倒下时扛起满天风雨,将傅云峥护在羽翼之下。
余鹤长大了。
他再也不是面对离合生死时,那个踌躇不前的少年。
人生中的意外就如晴天霹雳,谁都无法预测。
当风暴降临时,无论做没做好准备,都得面对,也必须面对。
余鹤第一次听傅云峥走南闯北的经历时,只觉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感慨这才是男人本色。
在山区支教,在非洲发展医疗,保护环境,救援野生动物,和偷猎者斗智斗勇......傅云峥永不服输,用自己的力量一笔一笔改写着万千人生。
可当余鹤亲自陪傅云峥走过,才知道原来每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后面都是生死一线。
水晶灯坠落的瞬间太快,余鹤已经无法回想起具体细节,只隐约记得相拥的那一刻,傅云峥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在缅北的笸箩峰,重伤的傅云峥和余鹤说了很多话,交代了很多事。
可这一回,傅云峥没来得及和余鹤说太多。
如果傅云峥再也不会醒来,那他在是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小鹤,别怕。
这四个字带给余鹤无情无尽的勇气,他会和傅云峥一样勇敢,面对这个变幻无常的世界。
余鹤不相信傅云峥会这样抛下自己。
他们总会有重逢的一天。
第163章 正文完结
送傅云峥上飞机的那一天, 余鹤怎么没有想到,他和傅云峥会分别这么久。
无数个夜晚,余鹤独自在书房审合同, 一节节条款翻下去,经常会生出种恍惚感——
原来人终有一日会心甘情愿,去做那些不太喜欢却必须要做的事。
余鹤内心只剩荒芜。
独自留在国内, 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周旋,他厌倦身边的一切,但他必须成为傅家新的支柱, 这是余鹤内心的承诺与坚持。
他很想不管不顾去国外找傅云峥,但他不能这样做。
人生在世,该做的事比想做的事更多,也更重要。
这段时间,余鹤在傅遥、傅茹兰、陈思健等人的帮助下,成功将摇摇欲坠的傅家接了过来。
傅海山趁机夺权的计划再一次落空。
傅氏的内斗从来没有停止过, 余鹤一个外姓人,亲自处理起傅家内部的事情难免力有不逮。
余鹤借力打力, 找上了年轻一辈中的长孙——傅聪林。
傅海山最爱搞事情,余鹤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傅海山, 他孙子傅聪林倒是很好忽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余鹤对傅聪林说:“我毕竟姓余, 傅氏的企业, 最终还是要由你们姓傅的来接手。”
一句话,成功说服傅聪林站到了余鹤的阵营。
从此, 只要傅海山给余鹤找麻烦,余鹤转手就把麻烦甩给他孙子傅聪林, 傅聪林解决不了,回去只能找家里长辈帮忙,就这样,麻烦事绕了一圈,最终又回到傅海山手上。
久而久之,傅海山自然老实了许多。
傅聪林是个直肠子的人,讨厌余鹤的时候是真讨厌,和余鹤共事了一阵子后,又被余鹤的义气随性打动,表示相见恨晚。
他把余鹤介绍给自己认识,一群富二代听傅聪林说过余鹤不少坏话,故意灌余鹤酒,傅聪林拦又拦不住,替余鹤挡了几轮酒,自己先倒了。
余鹤波澜不惊,一个人喝倒了一圈富二代,几场酒下来,众人对余鹤的称呼就从名字变成了‘鹤哥’。
傅聪林总体而言是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有野心但也听话,还算踏实肯干,交待下去的事都能按时完成,而且心思很浅,说白了就是单纯。
余鹤瞧着傅聪林就跟看几年前没开窍的自己一样,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心思浅的人朋友多,傅聪林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贪玩。
余鹤自己不做卷王,但很乐意把傅聪林培养成卷王,替自己解决问题。
只是傅聪林上面爷爷父亲都在,傅聪林空有上进的心思,却没上进的压力,晚上该加班的时候,居然总是被几个朋友叫走出去玩。
这点让余鹤很不满意。
要论玩,余鹤比这些富二代都会玩。
从此余鹤每天陪着傅聪林和这些富二代厮混,成了各种娱乐场所的常客。
余鹤一晚上玩到天亮,回头转身回傅宅睡觉,成日里醉生梦死,日夜颠倒,而这些富二代晚上熬了一夜,白天还得上班。
半个月玩下来,余鹤面色红润,依旧跟块儿美玉似的挑不出瑕疵,倒是那群以傅聪林为首的富二代,熬得眼圈乌黑,气血不足。
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白天黑夜的熬,这么一段时间过后,傅聪林不想出去玩了是一方面,更绝的是傅聪林那些狐朋狗友也都不爱叫他了。
可怜的傅聪林就这样成了余鹤手上赚钱的机器。
从前余鹤最讨厌资本家,现在发现资本家做起来确实很爽,跟黑心女巫一样,自己不出去战斗,专在后面靠画饼蛊惑人心。
余鹤成长的速度让所有人感到害怕。
也许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向世人证实天才的存在。
如果余鹤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那就是上九天揽月他也能试上一试。
余鹤的酒量很好,在生意场上很吃得开。
有陈思健带着,余鹤签下了不少生意,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这晚,一场生意谈完,余鹤前后足足吐了三次,才把难缠的对家喝倒。
陈思健送余鹤回家的路上,余鹤晕车又吐了。
曾经的余鹤连自己账户上有几位数都记不清,现在却为了合同价款上的丁点利益连着参加三天酒局。
陈思健看在眼里是真心疼。
可人总是要长大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这么拼命做什么,”陈思健终究是心疼,递过去一瓶水:“城东商品房销量很好,只等验收合格,就能翻几倍回款,还上银行贷款是早晚的事,你不用这么拼命。”
余鹤扶着傅宅门前的树,接过水漱漱口:“大哥,不是钱的事。”
陈思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想早点把贷款还上,出国去找他。”
余鹤知道陈思健说的‘他’是谁,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没人敢在余鹤面前提起了。
‘傅云峥’三个字几乎成为余鹤的逆鳞,成为一段余鹤不愿想起的隐痛。
余鹤侧头朝陈思健笑了笑,没说话。
陈思健很认真地看着余鹤,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余鹤,那你也不用将自己活成他。”
余鹤不自觉攥紧手下的树干,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陈思健没和余鹤争辩,只是说:“傅家不是你的责任,赎回傅宅也不是,如果傅云峥醒来看到你这样,他心里也不会好受。”
余鹤刚刚吐完,眼尾通红,眼神也湿漉漉的。
站在皎洁月光下,余鹤还是和当年一样好看,星眸若水,眉眼似画,像是从月宫上面下凡的仙子。
神仙下凡,在文学作品里称之为‘历劫’,可见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到了人间也要吃苦。
人间的苦难实在太多,也不管你是否扛得住,都如月光般倾泻着往下流淌。
可是月光不会这么沉,也不会这么痛。
余鹤轻叹道:“如果他醒不过来呢?”
爱人远在大洋彼岸昏迷不醒,而余鹤却不能去见。
‘傅云峥’三个字是冲破余鹤全部防线的匕首,余鹤不敢去听、不敢去想。
相见争如不见,余鹤不相信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皮囊是傅云峥。
傅云峥的灵魂去旅行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但他总会回来的。
也许要很久,但他总会回来的。
*
两年后,事故调查接近尾声,赔偿程序也全部完成。
在确认水晶灯坠楼事故与傅云峥无关,余鹤终于解除了出境的限制。
拿回护照的前一天,余鹤低价卖出一块400克拉的钻石原石,将存款凑够到五亿,迫不及待地向银行提交了解押手续。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操作一番,满头大汗地看向余鹤:“余先生,前几天,有位用户缴纳一亿元的认购意向金,想买你家的宅子。”
余鹤:“......”
简直像是有谁在故意跟余鹤开玩笑,余鹤用尽毕生的素质才勉强把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
回到家,余鹤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要买傅宅呢?
“说是一个海外华侨,无妻无子。”
傅聪林向余鹤汇报打听来的消息:“很神秘,没人知道他具体姓名,都叫他青山居士,他信奉道教,说是常去观云山栖霞观进香,想就近买个住处,上下山方便。”
余鹤拧起眉:“难怪这么有钱还买二手宅子。”
傅聪林应和道:“可不是,也就是栖霞观不卖,要不他估计就买栖霞观去了。”
余鹤简直烦死了。
好不容易拿回护照,余鹤迫不及待想要出国陪傅云峥治疗,但也不能扔下宅子解押的事不管。
青山居士只是交了意向金,在银行进行竞拍程序的过程中,余鹤作为产权所有权人可以提出异议,不过整套程序繁琐又复杂,除了说服青山居士放弃认购,余鹤就只能和他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