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如果求神问佛就能转死为生,医院早关门大吉了。
他要赌一把,赌傅云峥的命,也赌他自己的命。
余鹤不信他和傅云峥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将披风搭在臂弯,余鹤灵巧地从供桌上跳下来,年头久远的供桌桌腿有些松,桌案随着下跳动作摇了摇。
他反手稳住晃动的香炉。
香炉中,刚插进去的三炷香一晃,香灰落了下来,青烟之上,左、中、右三炷香红星般发出微光,香头平齐,直线似的保持平行。
余鹤并未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傅云峥身上。
他在后殿小厨房烧了热水,顺便烘烤两人的衣服,简单准备过后,余鹤解开了傅云峥身上的绷带。
绷带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伤口中,沾着血的玻璃片直直竖在那,格外显眼。
余鹤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那枚玻璃。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余鹤心里的迷茫和恍然通通消散。
他从未如此平静。
“傅老板,”余鹤望着昏迷中的傅云峥:“别怕,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第150章
余鹤指尖夹着的玻璃片, 赫然是傅云峥伤口中那一枚。
凝固的血迹在玻璃上铺陈出黑红的纹,像贴在玻璃上的奇异窗花。
傅云峥瞠目结舌,反手在后背的绷带上摸了又摸, 才震惊道:“你......你把我伤口里的玻璃取出来了?”
余鹤夹着玻璃,转过手,给傅云峥看之前扎在肉里的那部分。
那枚玻璃上宽下窄, 最下方居然不是尖锐的尖角,而是钝角。
这是个五边形的玻璃碎块!
余鹤把那枚玻璃递到傅云峥面前:“我们的好运没有用尽,它扎的位置很浅,只三公分。”
防弹玻璃受到撞击, 通常呈蛛网状碎裂,玻璃碴往往是等腰锐角的三角形。
在看到傅云峥伤口的瞬间,余鹤就通过外露部分在脑海里补全了整个玻璃的形状。
它应该很长,有着匕首般小于30°的尖角,受力点集中于顶端,穿透表皮, 嵌在伤口中,深度大概在5-7公分, 甚至有可能刺破肝脏。
傅云峥也是这样认为。
谁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枚五边形碎片。
伤口外的玻璃就像水面上冰山的一角, 他们对于水面下冰山的体量判断失误。
这是一场常识之外的误判, 毕竟碎掉的玻璃中, 五边形的碎片已经很少见, 而且枚碎片的钝角还能割破血肉,牢牢卡在肉里。
所以, 傅云峥伤口的深度,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深!
傅云峥垂眸看着那枚染血的玻璃片:“这简直像是命运开的玩笑。”
如果余鹤没有将傅云峥带到佛寺, 或者让他不敢承担加速傅云峥失血的后果,那也许要直到傅云峥死亡,才会有人发现这枚玻璃片的秘密。
一个原本并不致死的伤口,却差点要了傅云峥的命。
实在是这枚玻璃碎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任谁见到它,都不会想到它会是这样一个形状。
好运是上苍给予勇敢者的馈赠。
余鹤的钟情与勇敢,硬生生破开上苍的捉弄,将傅云峥的命续了回来。
“我就说你不会死,咱们俩谁都不会留在缅北。”余鹤环住傅云峥肩:“还是我厉害吧。”
傅云峥轻轻合起掌心,轻握着手中的玻璃片:“你取它时候,在想什么?”
余鹤眸光微闪:“没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吗?”傅云峥忽然觉得手中的玻璃有千金重,颤抖着声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咱们的运气没这么好,你不会想不开吧。”
余鹤笑了笑,把玻璃片从傅云峥手上拿回来,随手丢到一边:“当然不会了,你要是死了,我马上就找十个新男朋友,所以你不许偷偷死掉,知道了吗?”
傅云峥心跳的很快,余鹤越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越是后怕,只是眼下气氛这么好,他也实在说不出那些败兴致的话。
余鹤瞧傅云峥若有所思,撑手坐在傅云峥身边:“傅老板,这回老公救了你,你怎么报答呀?”
傅云峥侧头望着余鹤,长眸中情意绵绵:“你想我怎么报答?”
余鹤靠过去,刚张口想说什么,只可惜话还没出口,就先打了个喷嚏。
旖旎气氛随之一散。
傅云峥伸手摸摸余鹤额头:“快去穿上衣服。”
余鹤应了一声,去后堂小厨房取来烘干的衣服换上,傅云峥靠并肩坐在一起。
“冷吗?”余鹤问:“要不要去后厨,灶台点了柴,更暖和一些。”
傅云峥后背有伤,他靠在余鹤肩上:“我还好,你冷吗?”
余鹤握起傅云峥的手:“刚从雨里回来的时候有点冷,现在不冷了,缅北的气温还是高,下雨也不太降温。”
傅云峥点点头:“休息一会儿吧。”
余鹤靠着墙,撑手搭在供桌上。
重复的雨声形成略显单调的背景音,小小的佛寺仿佛独立于世间的另一方天地。
安静、空灵、没有喧嚣,远离是非。
只有余鹤和傅云峥。
余鹤的内心是一片无法言喻的宁静,他很想就这样和傅云峥呆到天荒地老。
“傅老板。”不知过了多久,余鹤忽然说:“我好想亲你呀。”
傅云峥眼睫微颤:“这是佛寺。”
余鹤在傅云峥额角轻轻一吻:“佛祖宽宏,不会和我计较的。”
傅云峥耳根发热,明明知道这世间没有鬼神,也知道没人看见,可毕竟佛门是清净地,在这里和余鹤接吻,傅云峥说不出的紧张。
傅云峥仰起头,避开余鹤又凑过来的嘴唇:“小鹤,别闹了。”
余鹤瞥到傅云峥发红的耳廓,心里像有小虫子在爬,莫名的禁忌感萦绕在心头。
越禁忌,越心痒。
余鹤喉结上下一划,吸了一口气:“好吧,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闹了。”
傅云峥正襟危坐,指了指大殿上的佛像,借故推却:“佛祖看着呢。”
余鹤回头望着那金色的巨佛,轻声道:“佛祖也知道我多喜欢你。”
傅云峥也偏过头:“什么?”
余鹤又不说了,他委委屈屈,无聊到用手指拨弄蜡烛上滑落的蜡油:“没什么,你不想亲就不亲吧。”
透明的蜡油沾在指腹上,迅速凝结成一层白色的软壳。
余鹤觉得很好玩,用指甲按着蜡烛玩。
傅云峥凝眸看向余鹤,内心的喜爱满溢而出,终究按捺不住,探身在余鹤脸颊边落下一吻。
余鹤惊诧回头,手一抖,刚烧化的蜡油滴在手背上。
好烫!
余鹤心头一凛,心说是佛祖在怪罪吗?怪罪自己带坏了神清气正的傅云峥?
我就是要带坏他。
余鹤侧过头,和傅云峥离得极近,鼻尖几乎触在一起。
两道呼吸交错,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乱。
余鹤的味道像是伊甸园诱人犯错的毒蛇,撩拨着傅云峥不算坚定的意志。
爱人的吐息是世面最浓的酒,傅云峥还没有吻到余鹤就已经醉了。
余鹤闭上眼,心中默念:我只是太喜欢傅云峥了,喜欢一个人就会和他拥抱接吻......
更过分的事儿就不在佛祖面前妄想了。
失敬失敬,阿弥陀佛。
随着余鹤的祷告,傅云峥温柔的唇落在余鹤唇角。
他们在佛前交换了一个吻。
一个胆大妄为、不尊不敬的吻。
*
雨下了一夜,夜半时分雨势减小。
次日上午,温暖的阳光穿透层层阴霾,终于照在了佛寺正殿高耸的金顶上。
与晴天一起出现在佛寺的,是在入山时和他们分开的萧队长。
余鹤惊讶极了,想不通这位神出鬼没的佣兵,到底是如何在层峦叠嶂的山林中找到他们的,
萧队长对此的解释很敷衍,他说:“因为我找的很用心。”
余鹤:“...... ”
“黄少航的人都该把笸箩峰翻遍了,”萧队长说:“上山的路太窄,车开不上来,咱们现在下山,趁他们还没找到这儿赶紧走。”
余鹤点点头,半蹲在傅云峥面前:“上来,我背你下山。”
傅云峥的手搭在余鹤肩上:“不用,走着快一些,我可以。”
余鹤扭过头,很不赞同地看着傅云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