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着的春红见状,上前来轻轻的拿着温热的帕子给陆燕芝擦了擦脸,:“王妃放心,小公子被奶娘抱着吃奶呢,夏蝉和王嬷嬷都在,李公公也跟着看着。”
肚子已经凹陷下去的陆燕芝躺在这,骤然之间看着反倒是比以前更小了,看着陆燕芝胭脂色的脸颊,春红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王妃可要用些水?”
陆燕芝点了点头,她刚要下意识的起身就疼的龇牙咧嘴,春红连忙按着人躺倒,:“您这次伤了身,要好好养养,窦老大夫说了,您要坐双月子呢。”
生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顾不上了,这次的疼痛反倒叫陆燕芝清醒了许多。
她抓住了春红,:“我好像见着王爷了,是我记错了吗?若不是,现在立即请李公公送信去边关给王爷。”
生产那一刻的见闻仿佛梦一场,但这梦陆燕芝却清晰的记着,陆燕没必要骗她。
若是长乐世子当真与苏琳琅相识,甚至到了能合谋杀人的地步,那苏府与长乐伯府的牵扯可就比想象中的更深。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本该坠塘身亡的从她换成了福宁郡主。
直到此刻,陆燕芝的后背还发凉。
原著的角度都是从男、女主的利己角度出发,只靠那些细枝末节陆燕芝什么都揣测不出来,而想想...她大着肚子和苏琳琅相处了这么久...
就像一条毒蛇蛰伏在身侧,你瞧她的时候,她是一幅温柔无害又笑眯眯的。
你转过头,她就会吐着蛇信,目光阴恻恻的打量你,一圈圈的开始绞紧,等你发觉到的时候,就是被活活绞死的时候。
看陆燕芝的脸色难看,春红忙道,:“王爷已经入宫去了,若您有事,奴婢立刻叫人去宫门口候着等。”
“苏琳琅呢?她在哪?”
陆燕芝忽然惊得从床上起身,:“不要让她靠近我的孩子,快带我过去!”
果然,孩子一生下来,‘六姑娘’的本事就回来了,不仅躺在这什么都知道,‘演技’也愈发的精湛了。
春红一边感慨一边又按倒了陆燕芝,:“您不要着急,小公子一出生,王爷就赶到了府上。”
”因着您不足月就发动的事,王爷大怒,将府上封了起来,所有人都在院内不得外出,还有精兵守着呢。”
说到这,看着陆燕芝自然的松了口气的神色,春红转了转眼睛,又低声说道,:“不止呢,您昏睡的这段时间,京中都传开了,说...”
春红的声音都轻了许多,:“说大公子根本就不是秦王的亲生子,而是王爷在十几年前抱养的宋氏夫妇的孩子,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如今看来...”
春红瞅着陆燕芝,如今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六姑娘’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啧啧啧,春红心头感慨,也难怪‘六姑娘’这么费尽心思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什么叫‘一步登天’?
这就是真真正正的叫‘一步登天’!
从一个侯府不起眼的庶女,到极有可能攀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六姑娘’这才用了几年?
好家伙,两年不到。
这事说出去谁敢信?
春红自顾自的感慨着,却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对陆燕芝来说,冲击力有多大。
“蛤?”陆燕芝傻眼了。
不是,她就睡了一觉,一醒来,不仅女主的人设崩塌,连男主那个十拿九稳,近在咫尺的位置也飞了?
这么说来,男主不是秦王的亲子,甚至都不是皇室血脉,但他在原著中却坐上了那个位置,当真是好大的一盆狗血。
等等,陆燕芝却忽然想到了为什么原著中秦王会噶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秘密。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这个秘密!
周记淮,周记淮,陆燕芝摸着自己胳膊上被吓的炸起的汗毛,他当真心狠至此吗?
还是说,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会变?
.....
临渊堂
苏琳琅一个人坐在屋内,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带走了。
屋外还有精兵守卫,这些人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
苏琳琅端正的坐在书桌前,她提起笔,不能慌,不能乱,她的计划没有问题,她甚至都没有亲自出手,这件事跟她半点关系也无。
秦王为秦王妃冲昏了头是常事,即便是最后真的查出来什么,也是郭氏的问题,或者说是陆燕芝从前在恭候府埋下的刺。
但秦王骤然回京给人的感觉太沉重了,他一回来,直接打破了苏琳琅心中设想的完美扫尾和结局。
这种要么登临天下,要么如坠深渊的感觉简直太折磨人了,这样的境地里,更不用说已经有些疯魔的苏琳琅身边一个人也无。
没事的,没事的,她要稳住,苏琳琅这样反复的安慰着自己,但一放下笔,她还是会心慌的不由自主的咬着指甲。
就这么一时安慰自己,一时在忐忑中等候,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苏琳琅抬起头,迎着外头的光走进来的,是周记淮。
“周郎!”苏琳琅甚至顾不上什么其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人。
周记淮伸手揽住了人,原本还抱着细微希望的他,看着如此激动的苏琳琅,却笑不出来了。
苏琳琅是他的枕边人,他如何察觉不出这些时日来苏琳琅总是有些急躁,但他忙着吏部的事,又以为是苏琳琅急着想要个孩子的缘故...
周记淮闭上了眼睛,他轻轻的拍着苏琳琅,:“琳琅,你与长乐世子是否熟识?”
苏琳琅猛地睁开了眼,这是周记淮第二次问她了,莫不是又有人在追究福宁郡主的事?
周记淮入了宫,最有可能的就是昌平公主了。
苏琳琅稳住自己,神色如常的抬起脸,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若夫君问的要更详细些,幼时我们倒是打过几分交道....”
”福宁后来常来,遇见了长乐世子,等略长大些,因为父亲不喜长乐世子的做派,因此就几乎断了联系。”
他要问的不是福宁郡主,可苏琳琅这样一说,周记淮慢慢的松开了她,:“长乐世子对福宁郡主动手的事,你知不知晓?”
“我不知。”
琳琅在说谎,周记淮的心沉到了谷底。
看着从前那个在他眼中才学出众,仙气飘飘的姑娘,周记淮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甚至不敢再问其他的了,他们相处数十年,哪怕是权衡来的亲事,可苏琳琅也是他的妻啊。
周记淮也想自私一次,他看着苏琳琅,:“琳琅,我想去闽中,去那里施展我的抱负,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回京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为什么?”苏琳琅只觉得自己在听个笑话,她不解的看向周记淮,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离开?因为秦王妃生下的那个孩子吗?
果然,秦王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想把周记淮丢在一边!
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周记淮看着苏琳琅,:“为什么,因为我不是王爷的亲子,我是被收养的孩子...”
轰!
苏琳琅只觉得有道惊雷炸在了耳边,周记淮为什么会知道,还是说他早就知道?那他今日忽然为什么要说出来?
周记淮盯着苏琳琅的眼睛,他笑了起来,他笑的眼泪掉了出来,浑身都在发抖,:“你果然知道,琳琅你果然知道了。”
“你入府不过一年,就知道了我十几年都不知道的事,不,或许我是知道的吧,但我从来都没去细究,或许我也在怕...”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在今日知道?”
“因为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京城,我已经无颜在这京中待下去了。”
“不!”苏琳琅一把抓住了周记淮,:“京中为什么会传遍这个消息,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周郎,你是在吓唬我的是不是?”
周记淮擦了擦苏琳琅眼角的泪,轻声道,:“我也想着自己是在骗你多好啊,可惜不是,我在宫中,甚至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猝不及防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不信!我不信!!!”苏琳琅心中一片兵荒马乱,这个消息秦王瞒得这样好,偏偏这个时候暴露了,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
“琳琅,”周记淮看着隐约有些疯癫不再遮掩的苏琳琅,忍着愧疚问她,:“琳琅,你跟我去闵中好不好?”
“皇伯..圣上教导了我那么多年,我学了那么多,去闵中...”
“休想!”
苏琳琅一把推开了周记淮,她红着眼质问着周记淮,:“你为什么不是秦王的亲生子?你为什么不是皇室血脉?”
“我们谋划了那么多年,却不想你是个冒牌货,你让我这么多年的苦心都白费了,你现在想让我和一同去闵中那个不毛之地吃苦?”
“你休想!!!”
苏琳琅恨得扑过去,激动的抓着周记淮,:“你这么聪明,当初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杀了那些人?”
“只要杀了他们,你现在还是秦王府的大公子,你甚至可能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
周记淮拂开苏琳琅的手,他看着眼前无药可救的苏琳琅,心头被伤的千疮百孔,一片冰凉,:“琳琅,我们......合离吧。”
“合离?”
“哈哈哈,你要同我合离?”苏琳琅笑的前俯后仰,:“早该如此了!”
“早知道你是个假凤虚凰,我早就进宫了,你白费了我这么多的心血!”
人觉得痛的厉害的时候,是会有些麻木的。
周记淮全身都被伤的凉透了,他沉默的到了书桌旁,提笔写了一封合离书、
他看着苏琳琅,轻轻的放下了一枚玉佩,:“我会在城郊外,等你至申时末。”
回应她的是苏琳琅的一声冷笑。
看着周记淮什么都没带的离开了,屋里一时静默。
半晌,几滴泪落在了纸上。
苏琳琅捧着那份和离书,无声的哭着,她跌跌撞撞的去了内室,翻出了那份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托付中馈。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载明鸳谱。此证。”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苏琳琅抱着那份合离书和婚书,哭的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
这是她能为周记淮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周记淮这样来问她,就说明苏府已经暴露了,以怀康帝的心性,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