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换句话说,因为秦王的救命之恩,平南王愿意扶周记淮一把。
与其是其他人多有猜忌,不如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秦王,这是平南王的原话。
这些都是季冒晟不知道的事情。
当初季冒晟还未入京时,老王爷对季世子的要求也很明确——就是老实。
因为不管说的有多好听,季世子这一去,本质上就是入京为质。
因此,季冒晟能在京中长成什么德行不重要。
能不能学到什么东西也不要紧,最重要的就是能安分守己。
这些年季冒晟少有能离开京城的时候。
他渐渐地在这京中成为了一个翩翩郎君,他性情温和,十分守礼,又少与人有争执。
这样的季世子符合所有人的期望,也让老王爷和怀康帝十分满意。
从来没有任性过的季冒晟迟疑了良久,终究还是下笔应允。
京中这么多年,圣上是怎么待周记淮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自秦王被公布身世后,许多人只怕都在心中有了偏颇。
季冒晟神色清冷的放下了笔,将手里的书信装好,又上了火漆,:“送去给父亲吧。”
“是。”
陈管家唤了门子进来,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对方,跟着嘱咐了几句,门子连连点头,随后立即去着人送信。
陈管家回了屋,他看着静立在窗边出神的世子,心中却泛起了微疼,虽说父子血脉至亲,但世子幼时就离开老王爷身边进京。
分离这么多年,这些情分能剩下多少?
这京中的规矩太多了,特别是世子背着平南王府的名义进京,就注定了他得循规蹈矩,安安稳稳的作为平南王府的牌面活下去。
有时能听得召平城内的消息,老王爷亲自带着幼子去打猎,纵着他一同骑马时,陈管家都在心头暗自泛酸。
但酸过一时,也就过去了,毕竟世子的位置旁的人再怎么样也夺不走。
从前世子思慕苏府的大小姐,尽管这是一场人尽皆知的暗恋,但每一日,季世子都是神色飞扬...
只要有苏大小姐的宴会,他都会提前去,他费尽心思的讨人欢心...
相熟的郎君难免有用这事打趣季冒晟的,但难得,世子这么不顾规矩的时候...忐忑又欢喜。
那时,还有福宁郡主常常登门,她是因为季世子这场世人皆知的‘明恋’与季冒晟相识。
福宁郡主是个骄纵的性子。
她为人挑剔,对苏琳琅更是‘如珠如宝’的捧着,恰好碰上宛若愣头青一般的季冒晟,自然是先挡在了最前面。
可怎么说呢,或许说的冷血一些,福宁郡主的厌恶,欺辱和压人入泥泞的骄横是对着她瞧不上的人去的。
甚至因为她的一贯将讨厌的人踩在脚下的举动,所有人都习惯和默认了福宁郡主对不喜欢人的欺辱。
更是因着长公主和圣上的偏爱,还有昌平公主和苏府的结义,没人敢在福宁郡主的眼前放肆,而郎君也多半不会与福宁郡主计较。
优秀的季世子通过了福宁郡主的考量,她也时常来世子府,他们的身份相仿,对于自己的朋友,福宁郡主十分的热心和真挚。
福宁郡主与季世子之间是真正的无关风月,只有朋友之义。
可如今,福宁郡主走了,甚至故去还被许给了长乐世子。
苏府的大小姐也嫁人了,嫁的还是周公子……
从那以后季世子绝口不提她们的事,不论人前人后,好像从前的那些喜爱都如冰雪消融,不会给人留下一丁点的困扰。
如今这府中每日都是冷清清的,世子也愈发的沉默了。
陈管家有时恨不得他们府上的世子是个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痛快的人。
他为了旁人考虑了那么多,何事为自己放肆过?
但那么做,他就是不是季冒晟了,那个不论何时,都叫人心安的郎君了。
雨天过后这几日总不见太阳,外头的冷风灌进来,陈管家上前关切的道,“世子,如今风雪天渐至,您可要当心身子啊。”
季冒晟偏头看了一眼陈管家,淡淡的笑着颔首,:“无事,陈伯放心。”
......
秦王府
今日秦王没有去上朝,可一早起来就不见了人。
陆燕芝本来以为人又去了书房或校场,她随口提了一句,却发现都不是。
因着如今在府里,秦王妃相询的事秦王都是能说的全部都会告知。
即便不能说的也只是在关键的地方少说,并不会虚言诓瞒,因此李公公如实的告知秦王的去处。
陆燕芝眼下的忘性大。
前一刻她问过了,后一刻她就很可能忘记自己问过了什么。
这会儿李公公说的什么话,她只是在耳边飘了一下,就满心满眼的惦记着自己的早膳了,她如今饿的快。
谁想等用过饭,陆燕芝就被笑眯眯的李公公带着,送到了书房内,说是秦王有请。
这是秦王在府上真正的的书房。
这个地方陆燕芝从来没来过。
如今府上没有争宠的姨娘,秦王只要在府上,也都是会去荣正堂与陆燕芝一同用膳,所以不会有什么狗血的送汤去书房争宠的桥段。
更何况,秦王在书房里是做正事,陆燕芝每日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所以互不相扰。
今日是陆燕芝第一次踏足这书房,她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这一处书房的布置和荣正堂那个温馨的小窝全然不同。
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冷肃。
立在桌子后面的,是一张巨大的地图,上头密密麻麻的标着各个地方的名称,常驻兵马、人数,还有比较出名的河流山川......
这幅地图比不得现代的精细,但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一幅地图已经是极为难得和珍贵。
陆燕芝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旁边是个占地不小的沙盘,上头还有些排兵列阵的队伍。
但看着看着,陆燕芝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这个阵仗怎么这么眼熟?
跟着她很快就记起昨晚那个‘深深浅浅,诱敌深入’的棋局。
陆燕芝脸色顿时绯红一片...呸,她们王爷真不要脸,拿这个考验她?
陆燕芝匆匆移开目光,环视了一圈,看向了满屋子的书,有些书的扉页看着已经很旧了。
很好,这也很不符合陆燕芝对武将的刻板印象。
没错,因为周重邛总是去校场,他又生的那般高大,还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嘴的风格……
陆燕芝下意识的都会将人纳入武将的行列——
众所周知,很多武将都是武艺超群,‘文化沙漠’。
书房里头传来了动静,陆燕芝眼睁睁的看着一面墙被推开了,秦王握着个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这一幕看的陆燕芝看的两眼发直,竟然真的有密室诶,她以为都是电视剧里演出来的。
看见陆燕芝的神色,秦王脸上就带上了笑意,他走过去摸了摸陆燕芝兰的头,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她看,:“这件东西往后夫人就拿着,用它来防身。”
陆燕芝定睛看去,却见是个精致小巧的袖箭,秦王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几支短箭闪着寒光。
“来。”说着话,周重邛抱着陆燕芝坐在了椅子上,随后他在陆燕芝的眼前展示着袖箭的安装。
他慢慢的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说给陆燕芝听,带袖箭安装好,他握着陆燕芝的手,对准书房内立在墙角处的靶子直射——
“笃——”
飞射出去的袖箭牢牢地钉在靶子上,入木三分。
周重邛伸手按在了陆燕芝的胸前,他的掌心下是陆燕芝的心跳。
‘扑通,扑通“有力的跳动着,像是只灵巧又极富活力的小雀鸟活跃的一跳一跳的,没错,他可爱的夫人心跳声都生机勃勃的叫人迷恋——
不合适,就算是用来演示也舍不得.....
色令智昏、‘无药可救’的周重邛将手里的袖箭放在了桌上,随后将陆燕芝抱着转了个身,让人面对着自己。
注视着那双含着两丸黑珍珠般的眼眸,周重邛他看着陆燕芝的眼睛,接着他伸手拉着陆燕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另一只手捂着陆燕芝的后脑,他放缓了声音:
”我很想无时无刻一直待在夫人,但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万一...”
“这支袖箭里只能容下三支箭,所以,如果到了危急的时刻,夫人不去看其他的地方,也不要犹豫,只管对准这里——”
周重邛捏着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放箭。”
这样充满戾气和杀意的话语尽管被周重邛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来,可还是叫陆燕芝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倏地缩了回去。
周重邛没有对陆燕芝的大惊小怪有什么责备之意,他将陆燕芝紧紧的按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顺毛摸,:“夫人的簪子能派上用场的机会太小了。”
陆燕芝:......今天又是为着殿下敏锐到吓人的洞察力惊着的一天。
“我思来想去好几日,却还是将这支袖箭取了出来,也是想将最后一搏的机会留在夫人的手里...”
周重邛紧紧的抱着人,:“但夫人也要答应我,这箭矢是留给外人的...永远别将它对准自己。”
“夫人别让我在后悔中含恨而终,毕竟没了心的人,是活不久的。”
啊啊啊啊,又是殿下这个‘恋爱脑’发疯的一日!
陆燕芝听着周重邛的心跳声,麻的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殿下,你的高冷呢?你的狂酷冷拽呢?你的高不可攀呢?!!!
将我的冰山殿下还给我!
难怪外人都说追高冷男神的秘诀就是不要脸,看看,这就是冰山融化的后果。
密密麻麻的汪洋将坠在其中的人紧紧的包裹,四面环洋,无处可躲。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跑?
呵,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