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景,别说是其余皇子们了,就算是胤礽活过来也得甘拜下风,道一声自己败在这样的老四手里不冤。
太能装,太深沉了,那眉眼间的真诚热切简直能以假乱真。
咳咳。
是的,他们没感受过那种父子间绝无二心的信任,自然也不明白胤禛怎么就对康熙那般孺慕。宁可长长久久地干着这个朝不保夕的二把手,也不盼着康熙不治,他这个二把手顺利上位。
只以为胤禛是个表演艺术家,神级会演。因而得到了皇阿玛信任,有了如今种种。
但不管怎么着,未来天子的彩虹屁还是要拍的。
十三又双叒叕地抢在了前面:“四哥别担忧,咱们皇阿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转危为安的。倒是你,打从热河行宫回来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又是嘱人认真仔细地督办二哥后事,又要处理诸多朝政,还得日日往畅春园给皇阿玛请安。如此辛劳,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被他抢到前头安慰、夸奖加上关怀后,其余人等也都只能在后边潦草地跟了几句。
胤禛微笑着拍了拍十三肩膀:“多谢十三弟宽慰,我也相信皇阿玛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走过了,这回也一定可以。”
“年至古稀算什么?我还想着瞧瞧康熙七十年、八十年的年号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感动。传扬到康熙耳朵里的时候,康熙都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点头跟来给他请安的老庄亲王说:“老四这孩子样样都好,只是过于实诚。有的时候,朕都怕他因此而为人所趁。还好有阿灵阿等耿耿忠臣从旁帮衬,弘晖也是个好的……”
老庄亲王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哈哈大笑,把曾经的老搭档夸了又夸。
就差没说皇上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们这四阿哥确实孝顺又有能力。但是实诚、为人所趁?可就是您想多了。
那位不缺菩萨心肠,也不缺雷霆手段。
当年被清欠的那些官员跟江南官场纷纷落马的倒霉蛋们都可以作证。
谁想把他当软柿子捏,就少不得自己断手甚至丢命。
咱们这位四阿哥,可向来都非池中之物哦!
为免成为皇上第二,被四阿哥表象忽悠住,老庄亲王回复就给自家宝贝金儿子上课。让他把招子放亮些,千万别犯蠢。一个疏忽大意,就把祖宗几代争来的好局面给搞没了。跟那个傻弘晳似的,老子用命给他铺就的顺畅路,没走几步竟然就瘸了。
宝金困惑挠头:“理亲王不是至贤至孝,主动去给亡父守孝了吗?”
老庄亲王:……
就不明白自己猴精似的一辈子,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单纯如白纸似的儿子。人家这么敷衍,他还就真这么信了。
亏得自己子嗣艰难,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蛋。
若像皇上那样长成的儿子就二十几个,这小子活不到开蒙就得被人算计死。
罢罢罢,生就骨头长就肉,他也不指望还能把人给教开窍了。只拎着从皇上那里熊来的御酒,找好兄弟和侄子能开怀痛饮。
酒至半酣时,眼泪含在眼圈地嘱咐几个出息侄子,千万千万看着他们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上。关键时候拉着自家那憨憨点儿,给他指指路。莫让他稀里糊涂之间,就被人给坑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这实在是放心不下云云。
老泪纵横,那也是相当凄楚。
这么多年下来,他跟阿灵阿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虎威几个自然也拿他当自家亲伯父一样尊着敬着。
闻言齐齐点头,言说伯父别哭,这事包在咱们兄弟身上。
宝金那小子除非别犯浑,否则的话,咱们哥几个一人一拳轮着打。宁可把他打残了,也绝不让他祸害庄亲王府百年荣光。
如此,老庄亲王博果铎才满意而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侄子们。有你们在,伯父这老心啊就又能放回到腔子里了。今儿伯父来的匆忙,未曾给你们带好东西。回头就跟你们伯娘开了府库,好好给你们选几样谢礼。”
全程旁观,侧耳细听的宝金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人家还是不是你的宝贝金儿子了?
哥哥们都说要把我打残,您老人家还双手奉上谢礼呀!
哪有这样当亲阿玛的?
被控诉的庄亲王与庄亲王福晋异口同声:“就是亲阿玛,才为你小子思虑的这般周全呢!跟着凤凰飞,咋地也是俊鸟。跟着你虎威哥,再不会让你吃了亏去。你这破孩子,怎么就不明白阿玛这一片良苦用心呢?”
宝金无语,但也没有反驳。
毕竟他家阿玛是信奉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一套的,深喜打群架的魅力。偏偏越努力越心酸,耕耘了几十年,也就千顷地他这一根独苗苗。
无奈何之间只能愈发加倍对虎威跟三胞胎好,期望他们能跟自家宝贝经儿子发展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因此上,宝金从小就跟在虎威跟三胞胎屁股后头,视虎威为偶像。
后来被自家老子塞到征伐策妄阿拉布坦的队伍里,更当了虎威三年多的下属,对他的崇拜更加无限拔高。
他的话,宝金一直肯听的。
不然的话,老庄亲王别说老泪纵横,他就是当场把眼睛哭瞎,虎威也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就好像弘晳之事,本不应该由他一个外臣插手。但他哥跟他哥信任的几位皇子都得在御前侍疾,根本无暇。他这当弟弟的也就偶尔打破了自己原则,亲力亲为地跑了这么一趟。
将危险的小火苗,替他扼杀在萌芽状态。
对此,胤禛也是万分感激。
还说等皇上病情好转,彻底脱离危险之后,哥俩要找机会好好的喝一顿。
结果,康熙这病还就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
明明颁金节的时候,都能下地走走,甚至短暂地出席了一下颁金节宫宴。还兴致勃勃地将如今管着宫务的贵妃钮祜禄氏与四福晋乌拉纳拉氏唤进畅春园,与她们商量着怎么好生给胤禛过个生日呢。
自打康熙五十七年至今,胤禛一直兢兢业业地代他处理朝政。
废寝忘食。
孝敬父母的事情丝毫没落下过,万寿千秋,四时八节,一样未曾怠慢。对于自己的事情,却半点也抽不出闲暇来上心。
此番他这一病,老四又是仔细伺候、又要忙于公务,还颇为自责的。
当皇阿玛的分外心疼,于是也想为儿子做些什么。
这可是所有皇子里的头一遭。
自从胤礽过世之后,康熙首度提起精神来关心别的儿子。胤禛满心欢喜之间,又怕诸事繁忙,累坏了自家皇阿玛。
几度劝慰,康熙上来那个执拗劲儿却越劝越坚持。
说自己能安然活到康熙六十一年,都亏了胤禛之功。当老子的欢喜熨贴之余,对儿子好些怎么了?
盼着他继续努力,争取让自己有康熙七十年、八十年不行么!
话说到这里,胤禛只能笑着附和:“好好好,只要皇阿玛您喜欢,怎么都好。儿子乐于被您疼着,只是您千万珍重自身,莫累着了。”
话没说完,康熙就甩来一个大白眼,说自己不是纸糊的。
如此生气勃勃,胤禛跟诸皇子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他老人家算是又平安度过了这一劫。于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父子同心,都在为胤禛即将到来的生辰而忙碌不停。
康熙十七年生至今四十五虚岁的胤禛笑,只说散生而已,再也没必要如此隆重。皇阿玛若有心,不妨等着儿子四十九的时候再来为儿子好生操持。
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活到明年的康熙又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今生能为你张罗这么一回,就已经让你成为诸皇子中的翘楚了,还指望再来?你这小子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美。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好,是儿子僭越了,能得这么一回,儿子就已经万分欢喜,哪敢再让皇阿玛劳累?”
“这还像句话!”
“多谢皇阿玛夸奖。”胤禛郑重行礼,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肯定一般。
惹康熙笑骂,说他老了老了,怎么还这般促。
胤禛却只理直气壮地道:“在皇阿玛面前,儿子就算再怎么老,也是儿子。当儿子的与老子撒娇,那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生让康熙瞠目,却又无法反驳。
那好气又好笑,还带着些许宠溺的表情镌刻在胤禛脑海里,经年不忘。但凡想起自家皇阿玛来,总会回忆起这一日。
老父亲带着兄弟们,欢欢喜喜地为他准备生辰宴。
不但命内务府烧了专门的瓷器碗碟,一道一道详拟了菜单。圣驾离开畅春园,专程摆驾回宫。特意在太和殿设宴,遍召文武大臣赴宴。
整个皇宫中都张灯结彩的,比过年还热闹。
场面宏大的让胤禛诧异之余连连逊谢,觉得自己如今这身份往太和殿摆宴庆生可太逾越了。
作为紫禁城中的最大殿宇,太和殿一直是皇帝举行重大朝典之地。如皇帝登基、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等重大场合。
或者万寿、元旦与冬至三大节,皇上会在太和殿接受朝贺。
连被称为满族族诞日的颁金节都差了那么点意思,无缘在太和殿举行。
更别说他区区一个亲王的散生了。
康熙皱着花白的老眉坚持,问他是不是要罔顾老阿玛、额娘、福晋跟诸多兄弟们忙碌许久的心思,执意讲什么礼制规矩?
胤禛眼看着他把手捂在了心口,哪里还敢强梁?
赶紧乖乖巧巧跪下,言说一切都听皇阿玛的。直到他生辰的这天,苏培盛给他捧出来件明黄色朝袍来,他才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二三四五,那袍子上的龙爪分明是五个啊!
有刁奴要害本王几个字刚浮现在脑海,苏培盛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了:“主子爷明鉴,可都是皇上的意思啊……”
第265章 非常寿宴不但让穿龙袍、坐龙椅,还连……
皇阿玛?
皇阿玛会直接命令他穿龙袍吗?
就算会,这也不是他能随便乱穿的呀!胤禛心中沉吟,面上却满是讶异。只道定是哪里搞错了,所以任凭苏培盛把嘴皮子磨烂,他也拒绝换衣。
只坚持穿自己的亲王吉服,还要亲手捧着那崭新的龙袍,再叫人帮了苏培盛。
斗大的冤字出现在苏培盛脑海。
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活,所以百般拒绝。但是皇上非要坚持,还说有他老人家,必定能保他无恙。
结果嘞?
不愿被五花大绑的苏公公尖着嗓子喊:“主子爷,主子爷您明鉴,这真是皇上的意思啊!奴才只是遵旨而行罢了,不信的话,您可以问福晋、问世子爷跟贤郡王啊!”
被点名的几个联袂而来,倒也都证明了苏培盛的话。
但胤禛但是不敢逾越。
生怕自己九十九步都走了,却败在最后这临门一脚上。直到康熙出现:“朕就知道,你小子是个犟的。朕若不来,你肯定不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