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即安其实没听太懂,但他很灵活地代入了一下自己和梁满的关系,领会到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信息、电话、礼物,只要梁满没有明确表示你丫明天不要再这样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那他就可以继续!
于是在梁满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的日子里,他每天早晚都要给她发早安和晚安,想到她很喜欢麦子,就每天都给她发麦子的新照片和小视频。
他一个不喜欢猫的人,几天下来,竟然也把猫的照片和视频拍得像模像样,还跟她说发现了麦子的爱好和习惯。
他还每天让人送花到梁满的工作室,前天是勿忘我,今天是玫瑰,明天就是百合。
卡片上的字倒是永远都是同一句:“希望你今天开心快乐,有个好心情。”
梁满问了花店的人,那边说卡片是客户自己提供的,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家花店就在荔憬花园附近。
再后来喻即安给她发麦子的视频时,她套了套喻即安的话,得知他一口气在那里订了一个月的花。
一时不知道该夸他开窍了,还是该骂他浪费。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不花她的钱,也没所谓了。
她主动跟自己说话,把喻即安激动坏了,想顺杆爬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梁满又不搭理他了。
喻即安很有些沮丧,白天上班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倒也没耽误工作,病人管得很好,课也上得很好,但熟悉他的人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气压很低。
具体表现……大概是更不爱说话了吧。
王晓云迂回地问了几句,都被他以没事挡了回来,最后还是有天跟他们一起吃午饭时,听姜伍问了他一句:“师兄,你跟嫂子和好没?”
喻即安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眨眨眼,一声不吭,继续低头吃饭。
姜伍顿时咋舌:“这都快半个月了……”
中秋和国庆都要到了,你们还没和好?什么架啊,能吵这么久?
王晓云这才知道:“即安,你跟小梁闹矛盾了?”
大师姐问话,犹如老师垂问,喻即安不情不愿地嗯了声,甚至说了实话:“她觉得我不会好好说话,跟她不贴心。”
这是委婉的说法。
当然,也是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些天不管他说什么,梁满都不搭理不回复,除了问他花那回。
这让他很慌张,总觉得梁满已经认识别人,要跟别人约会去了。
只要一想可能有别人会像他那样拥有她,喻即安就觉得心肝痛,抓心挠肝的那种痛。
这种疼痛让他感到恐惧,非常想早点结束这种折磨。
王晓云他们当然知道,所谓的“不会好好说话”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肯定不是全部。
毕竟他不会说话又不是一天两天。
“既然她觉得你不会好好说话,那你就好好说呗,有什么说什么。”王晓云只能这样给他出主意。
喻即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茫然了,但他还是犹豫:“什么都说吗?她想知道的,都说?”
王晓云反问:“当然啊,为什么不说,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知道得太多,觉得我……嗯,不好了。”他说完脸孔有些红,神情也讪讪的。
唐莉听了就说:“师兄,你包袱这么重吗?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啊,你的真实面目又不能瞒一辈子。”
喻即安神情一愣,有些恍惚起来。
一辈子啊。
“小唐说得对。”王晓云温声劝道,“其实你应该说,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她,你们才能更亲近。”
她拿自己举例子:“我跟你姐夫刚在一起的时候,和你想法差不多,很有形象包袱,我平时说话那么大声,那个时候在他面前真的克制又克制,努力做个小鸟依人样,每次跟他见面一定是打扮好的,精精致致,但时间一长,我累得要死,我每天上班就够累了,还要化妆去见他。”
“后来有一回我因为病人要抢救,在单位待了几天几夜,爽了他的约,他担心我出事,跑来单位找我,看到我蓬头垢面黑眼圈大大的样子,而且还在跟护士大声吵架,他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么憔悴了,可心疼我了,那天之后我就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想化妆就化,不想化妆就不化了。”
说起很多年前的这些事,大家都忍不住被她逗笑。
最后她很认真地跟喻即安说:“一段好的爱情,是双方都彼此需要的,如果你和她在一起,能感觉到真正的无拘无束,愿意卸下所有防备的盔甲,向她展示你最真实的样子,不卑微也不自傲,平等地看待你们的关系,互相信任,这才是最合适的。”
“如果你把你最真实的样子展露给她,而她对你流露出哪怕一丝的鄙夷,都说明你们是不适合的,你就可以趁早结束这段感情,就当是及时止损,好过最后牵扯不清。”
喻即安听完,沉默地想了半晌,认真地跟她道了一声谢。
这些道理,在他和姚蕴含的那段感情里,没有人跟他说过,哪怕是在和梁满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他也没有学会。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为什么梁满会那么在意他“有话不好好说,非要藏在心里让她猜”这件事了。
他决定休息日去找梁满,告诉她,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跟她说说自己的所有想法。
中秋节的时候,喻即安值班,梁满提前送了月饼和柚子去家属院的喻家。
她了解喻即安,吵架冷战这种事,他绝对不会主动告诉老太太和喻鸣。
然后她就陪着谭女士和梁元出省玩去了。
喻即安国庆扑了个空,怏怏地回了喻家,老太太见他情绪不好,以为他是工作累的。
还劝说:“别太拼啦,工作是做不完的,要有点自己的个人生活。”
说完递给他一块柚子肉,道:“这点你要跟小梁学学,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休息的时候就带她爸妈出去旅游,你呢?还要上班,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睡觉都没人陪,难受吧?”
喻即安这才知道梁满还往家里送了节礼,一时既惊讶,又愧疚。
他怎么就做不到像她那样处处妥帖。
当然,心里也觉得很高兴,梁满既然还愿意给家里送东西,就说明她其实还是念着他的。
喻即安恨不得立刻飞到梁满跟前,跟她说自己知道哪里错了,将所有的心里话和思念都倾吐给她。
不过想明白老太太话里最后一句的意思,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什么睡觉没人陪……奶奶你说的什么话……”
老太太乜他一眼,呵呵两声:“你少来,我不信你们能忍得住不住到一起,你奶奶我也是年轻过来的,你们玩的这些,都是我们年轻时候玩剩的。”
说着顿了顿,又敲打他:“你们感情好归好,注意安全,要是现在就多一个小的,你们的路就走窄了。”
喻即安闹了个大红脸,从耳根一路红到衣领里面去,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但还是老实地嗯了声。
隔天一家三口去接猫,之前家里重新装修好后,喻鸣说给老太太弄只猫陪她,老太太还说这猫有福气,住新房子了就来。
可来也来得有点慢,合眼缘的小猫不好找,喻鸣还是拜托了学生,才在救助机构相中一只黑白的小奶牛猫,肚皮和四只爪子都雪白,眼神里透着机灵。
老太太说,以前不叫接猫,要说聘:“三媒六聘的聘,要挑好日子,要写一份契书,叫纳猫契,然后带上聘礼,还要拿一个桶,里头放一副咱们家的筷子,回来之后要带它去拜灶台,再把筷子插到土堆上,以后猫就在这里上厕所,这才算是把猫接回家了。”
喻鸣听得兴致勃勃:“咱们不是要带猫箱去么,往里头放一双筷子好了,回来插猫砂盆里。”
老太太原本就是随便说说以前古时候的趣闻,没想到喻鸣竟然有兴趣,她索性配合道:“那咱们再给孩子带点聘礼,多谢它来陪我这个老太婆。”
于是一行人去接猫之前,先去宠物店买东西。
喻即安觉得很无语,这是要干啥啊,提溜着走不行么,猫仔而已,又不是娶老婆,形式主义要不得!
麦子都没有这么娇气!
结果去到救助中心一看,好家伙,人家还有接猫仪式,真的要签承诺书,还要宣誓,还给嫁妆——一箱的猫粮和冻干。
喻即安:“……”
喻鸣去签字,老太太抱着猫,当场给人家改名字:“即安家有个麦子,你就叫稻子吧,水稻的稻,一听就是一家人。”
喻即安听了腹诽,怎么不叫谷子,等孩子上学,学写名字的时候肯定得怪你。
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还给他们录了视频,可以说是很有仪式感了。
带着猫回到家,老太太抱着猫仔去厨房,捏着它两只爪子拜了拜灶,然后把筷子插到猫砂盆里,跟它说:“以后在这里上厕所,知道么?”
猫仔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家庭。
它看向喻即安,喻即安眉头一皱,躲到一边去了。
喻鸣还在高兴地同老太太说这猫就是传说中的乌云盖雪,喻即安则是把视频发给了梁满看。
当着老太太和喻鸣的面他什么都没说,但梁满不是要听他心里话么,他干脆跟梁满吐槽。
喻大聪明:【[视频]】
喻大聪明:【真是瞎讲究,乱七八糟,幸好麦子没这么麻烦,还是绑架代替领养方便。】
这么一想,喻即安觉得麦子也挺可爱的。
新来的猫仔和麦子安静的个性截然相反,非常闹腾,而且手贱,特别喜欢去撩拨喻即安,因为喻即安既不喜欢它,又不会也不能对它做什么。
喻即安觉得这崽子特别烦人,于是继续跟梁满吐槽:【我这辈子不会再养第二只猫!我讨厌猫!】
梁满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度假,正陪谭女士和老梁在听戏喝茶,收到他的信息,先是错愕,随即忍不住好一阵失笑。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喻即安这么清楚直白地表示,我讨厌xx。
要知道他这个人,是从来不会把讨厌什么轻松说出口的,他似乎天生就有些缺乏这种用言语直接表达喜恶的能力。
就像他明明不喜欢猫,却还是接纳了麦子。
可梁满一直以来希望的,就是他能直接告诉她,我不喜欢猫我不想养。
如果当时他这么说了,梁满绝对不会把麦子送他。
但那样的话,麦子就不会成为喻即安的例外了。
一时间梁满也有点拿不准,喻即安这性格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他现在开始能向她直接表达喜恶了,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兴许他们很快就会重归于好。
“阿满,走啊,我们去吃饭。”谭女士招呼她出门,“去吃松鼠鳜鱼。”
梁满皱皱鼻子,“那有什么吃头,大饭店的这道菜,都是提前做好的,点了就上,要真想吃这鱼,找个小饭店吃还好。”
“哎呀,打卡嘛,仪式感咯。”谭女士笑呵呵地道。
梁满无奈地唉一声,收起手机跟上她的脚步。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正午的阳光很猛,但路上的人很多,因为地处知名商业街,所以基本都是游客。
找了家甜品店钻进去,梁满点了几份冷饮,一家三口坐下来闲聊。
说起要买什么特产回去送人,梁满算数量的时候,特地多算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