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帝身边的最后一个禁军将士倒下,那些黑衣人围住了魏颐的马,魏颐一只手护着怀里的崔郦,一面拔剑应对。
那些人先是围住魏颐,手中的剑刃刺向了他的马,剑刃扎进了马腹,马重伤倒地,他抱着崔郦摔下了马背。
他却紧紧地将崔郦护在怀中,生怕她被伤到分毫。
突然崔郦惊得大叫提醒,“皇上,小心身后。”
刀剑逼近,往他的背后刺去。魏颐躲避不及,他为了护住崔郦,便用后背去抵挡那刺过来的利刃。
他被利剑割了一刀,痛得拧紧了眉,却用身体地护着崔郦,“郦儿别怕,朕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见魏颐被刺伤,领头的黑衣人用低沉的嗓音命令手下,“兄弟们,杀了这个狗皇帝!”
魏颐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禁军尸体,越来越多的黑衣杀手持刀袭来,他的脸色凝重而阴沉,他必须要想办法脱身,只有出了黑熊岭,守在骊山行宫的暗卫和禁军便会来驰援。
崔郦则虚弱不堪地抓着他的衣袍,“皇上,郦儿走不动了。”
方才崔郦被绑来此地,被饿狼追赶,受了惊吓,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腹部像是针扎似的疼,她紧紧地攥着衣群,蜷缩着身子,疼得冷汗直流,就连牙齿都在打颤,心里祈求神灵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她就指望这个孩子入宫了,孩子不能出事,她一定要撑着回去寻郎中。
而被另一队黑衣人则围住崔莺和姜怀瑾,姜怀瑾奋力拼杀,大有拿命来搏的决心。
魏颐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神也越来越冷,就连姜怀瑾也敢觊觎崔莺,既然如此,就休怪他无情了。
但凡背叛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陆庭筠死在黑熊岭,这是他几次三番和自己作对的后果。
而对于崔莺,她的背叛和不忠。她早该死了。
还有姜怀瑾,胆敢觊觎皇帝的女人,活该被千刀万剐。
他拔剑刺进面前刺客的胸膛,夺了姜怀瑾的马,抱着崔郦骑上了马背,勒紧缰绳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
他记得这不远处有一条河,只要过了河便可抄近道回去。
只要出了狩猎场,召集暗卫,便可诛杀了这些黑衣刺客。
但他却浑然不觉,荣王正藏身暗处,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魏颐的后背。
冷箭离了弦,带着穿透身体的力量飞速射向那骑在马上的背影。
箭射中了马上的那个目标,死死地穿透了皮肉,魏颐后背中箭,身体不稳,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见魏颐夺了马逃了出去,崔莺顿觉不妙,她知晓魏颐的歹毒用心,他夺了马,便是想要将她和姜怀瑾都困死在这里。
姜怀瑾虽然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但一人难敌这些人数众多的黑衣人,再这样下去她和姜怀瑾只能被困在这里,都逃不出去了。
但姜怀瑾武艺不凡,要是不被她拖累,他应该能顺利逃出去。况且她发现那些好几次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刀快要伤到她了,却被及时收回了力道。
她正在苦思逃出去的办法,姜怀瑾护着她不让她被那些黑衣刺客所伤,他的后背和腰上又挨了几刀。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崔莺不知从那里来了勇气,一把推开了姜怀瑾,那些黑衣人见她没了庇护,很快乘虚而入,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虽然害怕极了,但她发现那些刺客只是为了抓住她,却并不会真的伤了她。姜怀瑾却担心她受伤,想要护着她,难免为畏手畏脚,处处被掣肘,因此白白挨了好几刀。
方才她听到那些蒙面刺客的头目命令一队属下去追魏颐,那熟悉的青州口音,她便知晓了这群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又为何不伤她的原因了。
故她推开姜怀瑾时,低声地说:“姜将军要护着本宫,难免会束手束脚,连累将军因本宫受伤,那些人是冲着本宫来的,姜将军何必白白地搭上了性命,请姜将军先行离开,再带人来救本宫。”
她知姜怀瑾不会同意,便推开了他,自投罗网。
姜怀瑾不必再顾及她,以她的武艺应该能顺利突围,再带人来救援,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姜怀瑾红着眼,像是突然发了疯,他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身上多处受伤,便是为了冲出包围,救下崔莺。
崔莺知晓姜怀瑾一向认死理,这豁出了性命的架势,她若是再不拦着,只怕会命丧当场。
“这是本宫的命令,姜将军要抗旨吗?”
“这一次,我便是拼尽了性命,也不会再放你走了。”
崔莺淡然一笑,“当初即便是表哥拦着,本宫被陆家退了婚,崔家也会想方设法地阻拦本宫的亲事,所以不管本宫愿不愿意,进宫也已经注定。”
即便她没有进宫,她也不可能嫁给姜怀瑾。
姜萋萋和谢氏容不下她,若非外祖母护着她,在那个雪夜,她便早就死了。
她明白姜怀瑾对她的心意,只是他的心意自己注定要辜负了。
姜怀瑾受了重伤,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表妹信我,这一次我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我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会想办法弥补,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
“但本宫不愿。”
姜怀瑾最后悔的决定便是母亲告知他崔莺有婚约,要入京成亲,他便心灰意冷出走幽州。他以为崔莺进京是被崔府接回去备嫁的,他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后来他才知道母亲早就和姨母暗中勾结,将嫁进宫之人换成了崔莺。
崔莺不再理会姜怀瑾那黯然神伤的神情,眼下助姜怀瑾脱困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表哥不想后悔终身的话,便听了本宫的命令,速速离开这里。”与其都被困在这里,能逃一个算一个吧。
崔莺对藏身暗处的荣王高声道:“荣王殿下敢做,却不敢现身吗?”
荣王拍手叫好,大笑着从树的背后走出,“皇后有勇有谋,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
他大步走到崔莺的面前,崔莺从袖中取出早就藏好的匕首,抵住自己的脖颈,“你别过来,若是殿下再前进一步,我便是自刎,你也休想碰到本宫的一根头发。”
荣王眯着眼,听了她的话,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但那双贪婪犀利的眼睛中流露出对崔莺痴迷的眼神。
“好,本王都答应你。只要皇后将手里的刀放下。”
“你先放了姜将军,本宫自然对殿下无有不依。”
“好。”荣王对长禄吩咐,“放他走!”
他本就不想杀了姜怀瑾,姜怀瑾是难得的良将,魏颐识人不明,让一个在战场上拼杀驰骋的大将军去做那劳什子禁军副统领,着实可惜了。
不过很快他就会夺得江山,到那时,姜怀瑾自然也会为他所用。
当务之急是除掉魏颐,抓住太后,逼太后写了继位诏书,让他即位称帝。
如此便能明正言顺当上皇帝,日后史官记载,也不会在史书上将他写成谋夺江山的乱臣贼子。
崔莺见姜怀瑾已经策马离开,她这才松开抵着脖颈的匕首,刀刃直指荣王。
可当她的手里的匕首还未刺出去。却被荣王夺了她手里的匕首,再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颈,对着暗处高声地道:“陆相,出来吧!”
陆庭筠从进入狩猎场便不见了踪影,而荣王根本就不信陆庭筠这般心机深沉,善于谋算之人,会轻易落入旁人的陷阱。
他知晓陆庭筠的手段,此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连齐国公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倒戈,只怕也是陆庭筠的精心算计筹谋。
故而荣王坚信,陆庭筠一定还活着。而且相信他就在不远处盯着他。
他得到了京城的布防图,有禁军统领王将军和他里应外合,不愁攻不下皇城,荣王心胸狭隘,绝不能容忍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留在身边,他更明白陆庭筠此人心性坚定,心智诡谲,绝不会为他所用。他和陆庭筠结交,那也是为了能谋夺皇位,如今皇帝受伤,他抓住了皇后,只有陆庭筠死了,他才能安心。
他紧紧地嵌住崔莺的脖颈,“陆相若是一直偷偷藏于暗处,本王便一把掐死小皇后,陆相当真忍心看着自己的心爱的皇后命丧本王之手吗?”
自从那日陆庭筠孤身犯险,杀了他的部下,只为从他的人手里救下小皇后,他便知晓,陆庭筠对小皇后可不一般,因此他抓住小皇后,除了想要得到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便是逼陆庭筠现身。
荣王疑心病甚重,他不能在带兵围宫的关键时刻留下陆庭筠这个心头大患。
“本王数三声,若是陆相还不肯现身,小皇后性命不保。”
“一”
刚数出一声,只听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那提剑策马,在黑暗中驰骋的便是陆庭筠。
见陆庭筠还活着,崔莺心中大喜,当魏颐告诉她,陆庭筠被逼进了黑熊岭,她担心陆庭筠会出事,会有性命危险,好在他平安无事。
可他竟敢独自前来,荣王只怕不会放了他。
可就在崔莺担心他无法脱身之时,他挥剑杀了荣王的两个手下。
他手腕剑花,剑法颇具章法,那些围上去的荣王的手下,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回想那晚荣王的人绑走了她,他为救她受了伤,只怕也是故意为之,不想让崔莺察觉出端倪。
而荣王早就知晓了陆庭筠的实力,更是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死死地掐住崔莺的脖颈,以此威逼陆庭筠,“原来白先生的真实身份果然是陆相,本王早该猜到的,这些年本王被陆相耍得团团转,陆相是不是觉得本王是这天底下最蠢之人啊?不过如今小皇后在本王的手中,陆相要是不想让她死,陆相知晓该如何做。”
染血的剑刃,鲜血从剑尖滴落,陆庭筠那清冷俊美的脸颊,冷若冰霜。
许是他方才杀了人的缘故,他浑身带着杀伐之气,与平日所见到的那清冷矜贵的权相判若两人。
亦是崔莺不曾见过的那一面。
“放了他。荣王便可如愿,如若不然,本相可轻易夺去殿下如今拥有的这一切,荣王知晓本相向来说到做到,也当知晓本相有这个本事。”
他既然能帮荣王,助他从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到手里握着一方的兵权的藩王,有了自己的军队,也可在一夕之间,让他回到当初那个四处逃窜,狼狈不堪的落魄皇子。
“你少说大话了!”荣王嘴上否认,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陆庭筠尚且是一介布衣时,便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如今他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右相,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利和暗中的势力更是深不可测。
早在秋猎前,荣王便偷偷调遣军队入京,只要他控制了太后,暗杀了皇上,他手中的响箭一发,禁军统领王志便会与他里应外合,拿下皇城。
他离皇位只差一步了。
魏颐已经身受重伤,强行渡河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他的人已经沿着河岸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魏颐重伤后必死无疑。
而他的人已经埋伏在太后骊山行宫,只待他一声令人便闯进姜嬛寝宫,他的大计可成。
他已经胜券在握,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他实在猜不透,陆庭筠到底还会有怎样的准备。
陆庭筠冷笑,“荣王想想自己所谋之事,当真是万无一失了吗?”
荣王苦思自己计划的每一个环节,他猛然意识到,陆庭筠是姜嬛的人,自昨夜起,他才一直没有出现,定是和姜嬛那个贱人在暗中谋划,糟了,只怕陆庭筠在骊山行宫早已设下陷阱,陆庭筠知晓他所有的计划,荣王仿佛已经看到他的人趁夜闯进了姜嬛寝宫,只待他的手下进入太后寝宫拿人,护卫姜嬛的那些禁军和守卫便来个瓮中捉鳖。
荣王不禁冷汗直流,陆庭筠敢孤身前来,只怕他的人早已埋伏在附近。荣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齐国公昨夜投靠他,这是否也是陆庭筠设的局,只怕投靠是假,要取他性命是真。
他要赶紧离开此处。
他花了整整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势力,万不可在今夜将自己多年的心血尽数折损于此。
想到这里,荣王已经彻底地慌了,但他在强装镇定,也却并未松开嵌住崔莺脖颈的手,而是大笑一声,对陆庭筠道:“本王可以放了小皇后。但就要看陆相有没有能力救下她了!”
荣王一把将崔莺推了出去,再退后,命令自己的手下放箭。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笑吟吟地看着陆庭筠,“陆相对皇后情深意重,今日本王便成全陆相的一片神情,让你和皇后一同葬身此地。”
荣王大笑着策马离开。
陆庭筠接住崔莺,单手将她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持剑抵挡这漫天飞来的箭雨。
他虽说手中的剑飞快地舞动,却还是不幸被那飞来的冷箭射中,手臂和腿上分别中了箭。
好在方才他的话让荣王起了疑心,荣王命人放箭之后,便将手下的人都快速撤离。
“陆大人的伤到底如何了?”崔莺急忙搀扶着他坐下,他的手臂和腿上插着两只箭,脸色苍白,看上去伤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