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一名政府官员看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端起架子教育这个年轻人:“小顾啊,知道你年纪轻轻管这么大个企业不容易,但压力越大,越得学会拿得起放得下,明白么?”
顾玦回过神来,懂事地举起酒杯敬酒:“我明白,感谢王厅长提点,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以后还得麻烦您多指教。”
王厅长很给面子地干了这杯酒,换上一副好说话的长辈面孔:“放心吧,你爷爷当年是我老领导,你父亲和我又有这么多年交情,如今他不在了,我能帮上的地方自然会帮。”
饭局结束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顾玦喝了不少白酒,但依然保持着清晰的口齿和平稳的步态,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其他人都夸他酒量好,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头有多晕。
他坐进车里降下车窗,接过秘书提前准备好的浓茶喝了几口,让司机沿着城市外环道路绕道回家,给自己一些吹风醒酒的时间。
路上他短暂地睡着了一会儿,醒来感觉好多了,司机将车在顾家别墅车道停稳后,他自己开门下了车,摆摆手拒绝司机搀扶。
他迈进家门,做好迎接一场战争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家中竟然没有兵荒马乱,而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情景——
小羽躺在长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个变形金刚,柯墨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个高脚杯,悠闲自在地啜饮杯中红酒。
看到顾玦回来,柯墨朝他举了举杯:“大忙人回来了,开了你一瓶酒,不介意吧?”
顾玦指了指小羽:“你俩没吵架吧?”
柯墨哼笑一声:“吵了啊,我嫌他烦,就把他灌醉了。”
给九岁小孩喝酒?!顾玦眉心抽动了一下,刚要生气,突然反应过来柯墨在胡说八道。
果然还是喝多了,脑子有些迟钝,差点分辨不清玩笑话。
看来这俩人的相处并没有自己预期的那么糟糕,他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西装丢在一边,解开领带挽起袖口,走到柯墨面前拿起茶几上的红酒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笨蛋,也不知道拿瓶好的。”
说完走到小羽身边坐下,轻轻拍了小孩两下:“小羽,醒醒,回房间去睡。”
小羽睁开眼睛,看到哥哥回来了,激动地坐起来向哥哥告状:“哥,墨墨哥哥弄坏了我的大黄蜂!”
顾玦笑笑:“改天让他赔你一个新的。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去吧。”
小羽:“可是大黄蜂受伤了,我让他道歉,他都不肯。”
顾玦回头看向柯墨:“你把大黄蜂弄伤了,快道个歉。”
柯墨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歉:“大黄蜂,对不起,我以为你很厉害很能打呢,没想到你那么脆,摔一下就胳膊就掉了。”
小羽抱着大黄蜂走到柯墨面前,用大黄蜂受伤的胳膊给了这个坏哥哥一拳,替大黄蜂报了仇,然后才在哥哥的催促下乖乖上楼去睡觉。
顾玦将柯墨面前的半瓶红酒拿走,无视柯墨的抗议朝餐厅走去,再出来时,手里拎了另一瓶未开封的红酒,还有一个醒酒器和两个高脚杯。
柯墨觉得那个酒标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顾玦来到柯墨身边坐下,用开瓶器小心翼翼将软木塞取了下来,凑近闻了闻,然后把一整瓶红色酒浆都倒入醒酒器中,指着醒酒器对柯墨说:“这是年份酒,要醒一会儿才能喝。我先去洗个澡,不许偷喝。”
说完就起身上楼去了。
柯墨把那个空酒瓶拿起来仔细端详,终于想起来这个酒标为什么眼熟——
这是很多年前顾海年从拍卖会上拍到的一瓶收藏级红酒,在柯墨的记忆里,它被装在一个特制的透明酒柜中,摆在餐厅一个很显眼的位置上,据说价格相当于一辆宝马7系。
柯墨没想到顾玦竟然会允许自己喝酒,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打开了这瓶天价红酒,一次全部倒了出来,还要陪自己一起喝。
这瓶酒,当年连顾海年都不舍得打开,他说这种量级的酒全世界就只有那么几瓶,喝完再想买都买不到,要留着等孩子们成年了一起喝。
虽然一向不喜欢顾玦那个伪善资本家父亲,但回想起当年他说过的话,柯墨发现自己心中竟然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伤感。
世事无常,人生苦短,悲欢离合,还好有酒。
他把酒瓶放回茶几上,没动那个醒酒容器,只凑近闻了闻。
陈年红酒和普通红酒闻起来果然不一样,浆果香气很淡,倒是有一种烟草混杂着皮革的奇怪味道。
半小时后,顾玦洗完澡换了身清爽的休闲装下来,看到柯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瘫在沙发上,正盯着茶几上的红酒瓶发呆。
“没偷喝?很乖嘛。”他走到柯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醒酒器晃了晃,又凑近闻了闻,然后往两个干净酒杯中各倒入三分之一,将其中一杯推至柯墨面前,示意他品尝。
柯墨端起酒杯晃了晃,喝下一口,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顾玦也抿了一口,感觉丹宁柔顺,层次丰富,香醇浓厚,后味余长,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比今晚饭局上的酱香白酒要好喝得多。
他问柯墨:“怎么?不喜欢吗?”
柯墨摇头,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太好喝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