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敛衽一礼对陈嗣安说道:“陈知府,这边请吧。”
盛良妍向前迈了一步,陈嗣安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语:“小心谢华章。”
她眼睛猛然一睁,却又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平静的笑,谦和有礼地说:“多谢陈知府挂心,不过我们程家的事就不劳您多操心了,请吧。”
陈嗣安没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跟在盛良妍身后。
他们到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在桌旁了。
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在桌边窃窃私语,老二自己坐在桌前发呆,如烟在给小风剥橘子,林氏在一旁拍佑保睡觉,而老大在角落和双儿打情骂俏。
一家人打打闹闹又会在某些时刻十分和谐。
盛良妍走过去,严声说:“还不拜见陈知府。”
大家都正经地起身行了礼,然后开始和陈嗣安套上近乎。
“陈先生,啊呸,瞧我这记性,陈知府一年不见,你还是一样年轻呢。”老二媳妇先说。
老三媳妇也当仁不让:“陈知府济世之才,什么年轻不年轻的,你懂什么叫济世之才吗你。”
盛良妍打断了这段无意义地吹捧,问道:“如玉呢?”
老三媳妇回到:“去请谢老夫人了。”
盛良妍点了点头,示意大家落座。她在回想刚刚陈嗣安说的那句话,为什么要小心谢华章呢?
谢华章不过是一个瘸了腿的残废老妪,无权又无势,为何要小心呢?
还有,盛良妍早就把谢华章当作母亲一样了,如果……她不愿再想,瞬间举起酒杯,喝了一杯酒,想中断脑海里的想法。
陈嗣安却在她身边说道:“少饮吧。”
盛良妍冷哼一声,低声说:“陈知府真是好官,爱民如子,什么都管呢。”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既然决定要结束,何必再说这些置气的话。还好就在这时,谢华章到了,她起身迎上去,亲自推过谢华章的轮椅,热络地说:“干娘,我为你介绍,这位就是咱们永安府的知府——陈嗣安。”
陈嗣安听了这话,也起身行礼,道了一声:“老夫人好。”
谢华章连忙摆了摆手说:“陈知府快快起来,这可是折煞老身了,哪有父母官拜百姓的。”
他起身,轻笑道:“自然该拜,盛阿姐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
盛良妍连忙说:“干娘,陈知府为人就是谦和有礼,你熟识他就知道了,这可是难得的好官。”
“快坐吧,快坐吧。”谢华章慈爱地说。
盛良妍推着谢华章到了原本和陈嗣安坐的中间,大良和如玉坐在了西向,这场家宴才算开席。
厨房上菜也算快,一大家子人,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开了饭。
谢华章好像对陈嗣安很好奇,问道:“不知道陈知府是哪里人啊?”
陈嗣安答道:“我与程家从前是邻居。听盛阿姐说老夫人也是当年的流民,这些的流民都是从皖北来的,老夫人也是吗?”
谢华章慈爱地笑了笑然后握起了盛良妍的手说:“是啊,我们辗转去过很多地方,我和大良如果不是良妍收留的话,现在可能还在哪里漂泊。”
“哦?老夫人的家乡就是皖北吗?竟然听不出您的口音。”
盛良妍也听出陈嗣安语气里的质疑和针对连忙答道:“干娘读过些书,口音自然也淡了些。”
然后陈嗣安接着问:“听得出盛阿姐是要做纺织业是吗?”
盛良妍理了理心绪客气有礼,特意保持着得体的疏离说道:“我确有此意,永安府是有名的桑蚕市镇,但养蚕缫丝还有很大弊端,我可以为陈知府效力,我有办法让永安府的桑蚕业在最短的时间得到发展。”
陈嗣安慢条斯理地回答,“可是永安府现在全域刚刚开始发展棉纺业,已经有很多百姓获了利,正准备全区推广,为什么要放弃现有的利益去追求未知的东西呢?”
“可是棉花现在全域可以种植,但是缫丝的技术和蚕种却不是哪里都有的。陈知府可以再考虑,我不急。”盛良妍举起酒杯,恭敬的道:“不说了,不说了,都忘了陈知府是来做客,我们敬陈知府一杯。”
众人听了盛良妍的话,都举起酒杯,客气又礼貌地敬了陈嗣安一杯。
陈嗣安只能同样客气的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只觉热辣的酒滚入喉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流入了四肢百骸。
接下来又是几杯客气的你来我往,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却好像隔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盛良妍却觉得好像心里松快不少,早就该这样,既然知道不能在一起,不如早放下。
只是这样想着,可那晚却偏偏半夜雷雨,风雨扰人……
所幸第二天,是一个和畅的好天气,总算让人心情平静了些。
但是生活好像不喜欢让盛良妍平静,她刚吃过早饭,就听见老金来说:“夫人,昨天遇见的桂娘在市集叫卖,说一匹绢八钱收。”
“八钱?”盛良妍放下手中的茶杯,双眉轻蹙。桂娘竟然高于市价一钱来收绢布?要知道一匹棉布才一钱五分。
“夫人,咱们怎么办,现在城中不仅是百姓把手中的绢布买给了她,好多丝织品工坊把存货也都卖了出去。现在又都不养蚕了,她收了货会不会垄断啊?”
盛良妍眉头舒展,镇定自若地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给桂娘加把劲儿了。”
说着她抿了一口茶,撂了杯子,带上了自己的职业嘴替老二媳妇就去了桂娘收绢布的摊位。
果不其然,桂娘的摊位前已经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人,大家都抱着绢布拼命的向前挤,很怕自己占不到这个大便宜。
而桂娘则坐在一群人后面不慌不忙地摇扇子。
正巧这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从人群中慌忙钻出来,大喊道:“我家有,有两百匹绢,谁收啊?”
桂娘的伙计可根本不管来者何人,直接推搡了那个女人一把,说道:“去去,后边排队去。”
女人大喊:“我是谁,你们知道吗?你们这群土包子,还敢让我等?”
桂娘听了这话,缓缓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女人,说道:“我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知道您是哪家的夫人可以随便插队?”
女人话音一顿,大喊:“我?我是民冬县的盛良妍!”
而正主在一边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女人竟然还记得上次集会时自己吓唬她的事。
“哦?你是盛良妍吗?”桂娘竟然装模作样的穿过人群走了过来,问道:“我听说过你啊,盛良妍,是说你真正的丈夫没有死吗?”
说完,桂娘竟然看向真正的盛良妍,眼神挑衅又戏谑……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小助手发言啦:大家可能觉得男主和女主的感情有些轻易。
那是因为女主在现代没有母亲,还被继父毒的生病最后死去。她本身是一个卑微又社恐的人,所以只要有人对她有一点好她就会回报。这点文中不仅是对男主,对别人也是一样。虽然开始她对男主是见色起意,但是后来男主对她的好,就足够她动心了。
再说男主,男主因为是朝廷通缉的罪犯,所以逃亡之前,母亲嘱咐他一辈子也不要和人接触,所以本文一开始他比较呆也比较社恐。后来女主把他带入社会,他才开始有了生活打算。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互相为对方做的事可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两个常在深渊里的人来说,他们互相就是唯一的光。
以上前文都有交代。只是由于社会背景,两人想要在一起在理论上是行不通的,所以将更多的笔墨放在两个人冲破障碍,走到一起上。
发言完毕,感谢支持哟~
第30章 冷眼
还可能没死吗?
盛良妍抬眸,摆了摆手叫了身边的老金,低语了两句,老金就离开了。又敛目低眉直视桂娘。看的桂娘连忙收了目光。
只听那女人瞬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贴到桂娘的脸上问:“啊?什么意思啊?不都说盛良妍是寡妇吗?她相公竟然没死,那为什么不回家啊?是不是因为她太凶了?”
“不对啊,你不说你是盛良妍吗?”桂娘身边的伙计问道。
女人连忙摆摆手,连忙满脸讨好的说:“不是,我可不是盛良妍,那个……你们到底收不收我的绢啊?”
桂娘一边退回摊位,一边冷言说道:“你是谁都得排队。”
女人啐了一口,就远离人群往一边走了。
她没想到盛良妍正在远处等她,待她走过一下拦住了她,戏谑调侃道:“巧啊,盛良妍。”
女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条件反射的向后跳了一步,说道:“不是吧,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啊?”
盛良妍只觉得好玩,勾着嘴角问:“我不在这怎么知道有人这么惦记我,还要装作是我?”
“你……你要怎样?”女人瑟缩说。
“我可以收你的绢。”
“你说真的?”女人听了这话,态度一下讨好起来,满脸谄媚的笑。
“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急着出手?”盛良妍问道。
“哎,还不是我家老爷让种棉花,我鬼迷心窍偏让府里缫丝,结果现在纺棉的都赚的盆满钵满,只有我们的丝绢出不掉。我不在乎钱,可是绢出不掉,我肯定会被老爷责怪的。”女人说话时肩膀塌着,头也低垂着。
“我可以收,但是只能出七钱。”
“好好好好,七钱也行,一共一百匹啊,那我找人送你府上,真是太感谢了。”女人连眼睛深处都发出光芒,久久握住盛良妍的手。
握得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世不错的女人,怎么会因为卖出一百匹布而如此高兴呢?
不过这点钱对于盛良妍来说还不算什么,所以也不必深究。
女人又拉着她说了几句感谢话,不过盛良妍一看老金回来了,点头示意一下之后就对女人说道:“那你先回去收拾吧,到我府上自然有人把钱付给你。还不知贵姓?”
“夫家姓赵,叫我赵夫人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了。”赵夫人再次鞠了个躬才离开。
老金走到盛良妍身边,低声说:“夫人,都安排好了。”
盛良妍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看起对面热闹的排队的人来。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那天在作坊碰见的醉酒男人就摇摇晃晃出现在街上,还带了两个人走到桂娘的摊位前左摇右摆的跪下,说道:“夫……夫人……作坊已经没钱开工了,怎么……怎么办啊?”
排队的人们顿时一片哗然,不满的情绪在人们心中迅速滋生:“原来她没钱啊。”
“我说怎么只排队不动地方呢。”
“这不是耍人玩么!”
瞬间人群就骂骂咧咧地做鸟兽散。
街上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只是桂娘没有人群的遮挡,出现在盛良妍面前。
盛良妍本是傲然地站着,看见了桂娘特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轻蔑地笑,还顺带招了招手。
桂娘气急败坏的甩了甩衣袖,对手下人吩咐了几句,手下人就收拾起东西来。
盛良妍也对老金说道:“走吧。”可她转过身打算离开,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她是刚刚排队的人,可却没有跟着人群一起离开。
现在还站在摊位前,怯弱地问:“那个……那个……”她边说边绕着手指,脸憋的通红,却还是声若蚊蝇,教人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