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也不错。这宅子留给如玉两口子读书也好,还省着争来争去。”
盛良妍忽然回过神来说:“啊?嗯,干娘你先睡吧,我会考虑的。”
说完又交代几句出了门。她从没想过,她该离开永安吗?还有陈嗣安……
真的不再见面吗?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夜天晴,惠风朗月,星河璀璨。
实在耀眼。
陈嗣安于她而言,就像是挂在天空的星辰,是她平凡生命里的光亮。
可她虽然欢喜,却不能触碰。
谁能触碰一场梦呢?
她喊了身边的小丫头说:“叫金管家来见我。”
没过多久,老金就到了,他问道:“夫人,什么事?”
“打听打听京州的宅子,我想买。”盛良妍的声音不辨情绪。
“夫人,那咱们是不在永安了吗。那永安知府派人送来的请柬您还看吗?”
请柬?
老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艳红艳红的请柬。
盛良妍一把夺过老金手中的请柬说道:“我倒要看看他敢给我什么请柬!”
第26章 摘星
“永安商业集会?”盛良妍看了看请柬上的几个字,心算放下了半截。
她翻过来看了看请柬这个红色的封皮,心中暗笑,顺便骂道:这个陈嗣安,是谁教你这么做请柬的。
“夫人?”老金看盛良妍笑着摇头的样子,不解问道:“那您去参加吗?”
“去啊,怎么不去?”
“那京州的宅子……”
“先看着。”盛良妍说着拿了请柬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又看了看请柬上的日期,是明日。
是自己来的巧,早就定好的日子,她提前一天来碰巧赶上了?还是……
集会是定在中午,第二天一早盛良妍起床就觉得浑身酸痛,好像一夜都没睡好。她从床上坐起,就望着窗外发呆。
该不该去呢?
她想着说清楚也好,又怕说清楚。
她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勇气,说清楚算了!然后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怕自己后悔似地,坐到镜子前开始梳妆。
一直到金叔来催,盛良妍才大功告成,她缓缓抬起头,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密如羽扇的睫轻轻翘起,显得她本来清雅的妆也多了几分韵味。
她应了一声,起身出门,所行之处微风拂过,衣袂飘舞,带起阵阵幽香。
可谁也不知道这样看起来犹如冰雪美人一样清冷高贵的盛良妍,将手在衣袖下面牢牢攥紧,就这样一直提着心到了举办宴会的集贤堂。
她刚一下马车,就有僮仆将她引进堂中,她来得不算早,到时已经有很多商贾贵族都到了。
不过她走进来的时候,大家却都有意无意地停下来看她。盛良妍自然没心思看这些不相干的人,她四下张望,却都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忽然,有人拦住了她,递给了她一觞酒。
盛良妍心不在焉地接过来,只听那人问道:“夫人是哪家的贵妇啊?”
她这才循声看过去,也是一位年纪不算小的妇人。她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哎,夫人可太谦虚了,看您这打扮也不能是小门小户啊,哎,你知道吗?要说小门小户,咱们今天晚上可真有一位,您不知道吧,咱们今晚邀请了一位乡里来的。”那女人边拿着酒杯,边眉飞色舞的说。
盛良妍嗤笑一声:“哦?是谁啊?”
“叫什么盛什么盐的吧,你不知道吗?”
盛良妍摇了摇头,她倒要听听别人是怎样评价她这个乡下来的人的。
那女人不够高,就仰起头凑近盛良妍说:“哎呀,这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最近有名的暴发户啊,不知道在哪儿捡了个什么甜土豆的种子发了家啦,原来就是个开破餐馆的。”
“哦?甜土豆?不是甘薯吗?”盛良妍揶揄道。
“嗨,都一样的东西,我吃过,什么啊,一吃能噎的人翻白眼,齁甜,要我说都是尝个新鲜,谁爱吃那个?”那女人歪着嘴说。
“哦——”盛良妍忍住了笑,又问道:“我倒也有个问题想问,咱们这陈知府有家室了吗?”
“哎呀,这你可问对人了。”女人四下看了看,拉着盛良妍还向旁边走了几步,确认安全了,就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咱们这个知府,好像那个方面有问题。”
“啊?”
“他都三十多了,还没女人,多少永安的贵族把闺女姊妹往他家里送,你猜怎么着———”女人特意拉长声调。
“怎么样?”盛良妍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嘿,人家愣是不要啊,怎么送去怎么退回来。”
盛良妍这才出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说知府哪有问题?”
“哎呀,这怎么好说吗?就是那个方面呗。”
“什么呀?”
“哎,就是做男人那方面。”女人说着又四下看了看,然后声音有低了几分说道:“要不怎么他三十岁不娶妻,他肯定是不行。”
盛良妍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虽然他行不行自己可不知道,不过还是觉得好笑。
“哎,这位夫人,你还没说你贵姓啊?”女人觉得两个人互换了秘密,就该是密友啦。
“我姓盛。”盛良妍淡定答。
“姓盛?”女人思索的一阵又问道:“永安城里没有姓盛的贵女啊。”
“哦,我不是永安的,我是乡下来了,还有,我不叫盛什么妍,我叫盛良妍。”她眸色骤冷,收了笑意又补上一句:“对了,我脾气不好。”
女人看着她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牙关打颤地说:“我……我的意思是……”
盛良妍看她尴尬的样子只觉得很好笑,她倒是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不过要是没点态度老被别人说三道四自己也遭不住。
可没等女人把话说完整,门口的僮仆唱和道:“陈知府到。”
全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齐看向陈嗣安。
盛良妍也是。
她看着陈嗣安身着常服,和初见他时清俊的书生气不同,此时的他似乎交织了一番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可没变的是他仍然举止有礼,一板一眼。
他从盛良妍身边走过,像是看见了她,又像是没看见她。
盛良妍看着他从身边一点一点走远,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她在问自己,所以,这个宴会,只是陈知府的例行公事吗?甚至可能他还在懊恼,竟然不得不见一个自己躲了一年的人。
她不知自己抱着怎样的期待,才继续留在原地。
陈嗣安的声音一点没变,可能只是比从前多了几分底气。
这次是永安府发展丝绸业的一次商贾集会,盛良妍倒也耐着性子听完了,毕竟历史书上说了,这个时期的丝绸大受海外追捧,永安府又正处江河海交汇,正是发展丝织业的好地方。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盛良妍听到最后,打算和在场的富商们互通有无,看看有没有可能在这丝织业的财富里也分一杯羹。
可她想聊,就少不了饮酒。
她这个年纪,配年轻的世家公子来说有点大,可让在场的老爷们看的两眼放光。左一个夫人饮一杯,右一个夫人好酒量。
开始盛良妍根本不想理他们,可后来她好像依赖上了这种香醇的佳酿滑过喉,又暖暖的融在血脉里的感觉。
直到她眼色迷蒙,才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她又举起一杯对着对面那个脑门铮亮的不知道是叫李老爷还是王老爷的老爷敬上一杯酒的时候,竟然有人走到她身边,一把夺走了她的酒杯。
盛良妍刚瞥了一眼,想看是谁这么多管闲事,她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她虽脸颊滚烫,却自觉自己并未失态。可此时却悄悄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因为站在她身旁的,是陈嗣安。
他唇角微沉,眸色深沉说道:“本官代她敬这一杯。”
说完,竟然抬首一饮而尽。
盛良妍愣住了,这么多人,陈嗣安竟然直接用自己用过的杯子敬了酒?
“这位夫人,还不走吗?”陈嗣安饮了酒就直视着盛良妍问她。
盛良妍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走。”
等刚一出门口,老金老远就迎了上来说:“夫人,已经结束了吗,我们是回府吗。”
盛良妍在心里暗骂,这个老金,眼神怎么这么好使呢?等一会来不行吗?
她看了看陈嗣安并没有留自己的意思,于是悻悻的回:“嗯,回府吧。”
可她刚走两步,陈嗣安终于叫住了她:“等等。”
“嗯?”盛良妍连忙回头问。
“上我的马车。”陈嗣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啊?啊……那个金叔,你先回去吧。”盛良妍尽量让自己表现的矜持一些。
可矜持怎敌一年的痴心妄想?
她几乎想马上问问陈嗣安,他究竟为何一走了之?
可真的上了马车,她却一句话也问不出。
“嘎吱嘎吱”的车轮碾过地上的枯枝,带起几片落叶翻滚的追逐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