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猜测始终是猜测。
蒋正奇提醒他:“这都是你猜的, 咱们没有任何证据。这事关系着施琴的名声, 不能乱说。”
“还用你说啊。”谢铮白了他一眼,“没有证据,我们不能找证据吗?”
话是这样说,但郑棋是个聪明谨慎的人。他现在明显在追宋书玉,不可能在施琴的事上给人留下把柄。
不过,别人没有证据,那施琴呢?
施琴身为另一个当事人,她说的话就是证据。
只是这种事闹出来女孩子更吃亏,即便施琴跟郑棋有过什么,恐怕也不会站出来揭穿郑棋的真面目。
而且谢铮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他只想让郑棋知难而退,或者让宋书玉看清楚郑棋的真面目,不要上他的当。
思来想去,他总算想到了一个既不将事情闹大,又能让宋书玉看清楚郑棋为人的办法。
不过他跟郑棋不熟,而且现在服装厂很忙,他天天都要上班,没时间也没机会跟施琴接触,所以这个事还得麻烦蒋正奇。
蒋正奇听完他的法子后,很是无语:“事情都我干了,那你干什么?”
好兄弟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兄弟恋爱路上的磨刀石还得他去搬开,这算什么事?
谢铮斜了他一眼:“你自己说说,你吃了宋家多少顿饭,你不该保护宋书玉,不让她上当受骗吗?”
“我看宋书玉乐意得很。”蒋正奇拆他的台。
谢铮无奈:“我平时不混知青点,拿不到郑棋的笔迹,这事只有你才能办到。好兄弟,事情成了,等我结婚的时候请你喝喜酒。”
蒋正奇嗤笑:“好像我不给你办事,你结婚就不请我一样。”
谢铮摊手:“那可不好说,书玉要是被人骗了,我结不了婚,你上哪儿喝喜酒去?以后我要是打光棍,你就是我们老谢家的罪人。”
没见过这么能碰瓷的。
蒋正奇服气:“行了,你别给我扣帽子了,我帮还不行吗?你也得帮我说说好话,让我去服装厂上班。”
谢铮拍了拍他的肩:“那是当然。书玉一向照顾自己人,肯定会优先考虑你。你看她对你这么好,你忍心她被郑棋那个伪君子给骗了吗?”
“我帮,我这就去。”蒋正奇是明白了。谢铮这怂逼,有火也不敢向宋书玉发,就只能来折磨他这个兄弟。
他还是快点把这事给办了,不然得被谢铮给烦死。
***
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服装厂里机器嗡鸣,十几个职工都在紧锣密鼓地生产。
十一点的时候,谢铮将工作交给了两个助手,找到宋书玉说:“该回家了,阿姨叫咱们今天早点回去。”
“有吗?”宋书玉不记得有这个事。
谢铮面不改色地说:“有的,早上阿姨跟我说的,当时桂花婶子叫你,你没听到。”
宋书玉看了一眼时间:“要不你先回去吧,跟我妈说,我晚点回来。”
现在才十一点呢,哪有这么早就下班的。
一切都布置好了,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哪能错过。
谢铮不依,拽着宋书玉就出门:“走了,厂子里有人盯着,又不缺你一人。咱们早点回去吃饭,一会儿早点过来替换小郭他们。”
小郭是技术员,看机器,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机器也不停歇,所以技术员们都是轮流去吃饭。
宋书玉只好跟谢铮出了服装厂。
谁知道上了马路,谢铮却往公社的方向走。
宋书玉拉着他:“不是要回家吗?你这是要去哪儿?”
“蒋正奇今天去公社,让我们去接他,就几步路,走了,赶紧的。”谢铮拉着宋书玉就跑。
宋书玉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谢铮没说话,只是拉着宋书玉飞快地往前跑。
走出四五百米时,谢铮忽然将宋书玉往旁边的岔道上领。
旁边那条小路上长着一排竹子,高大遮荫,而且也挡住了马路上的视线,是块歇脚的好地方。只是谢铮跑这里来干什么?
宋书玉正纳闷,就见谢铮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将她拉到旁边,指了指竹林后面。
宋书玉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了一对熟悉的男女:施琴和郑棋。
施琴穿着一身白色红点的碎花衬衣,仰起清秀的笑脸,泪眼婆娑地看着郑棋。
郑棋跟她中间隔了半米多宽的距离。
两人都没说话,四周只有施琴低低的啜泣声。
许久,清风送来了施琴的低泣声:“你真的要跟宋书玉在一起?”
郑棋不为所动,冷淡地说:“施琴同志,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向你报备吧。咱们俩之间,可没有过山盟海誓。”
施琴气急,泪眼控诉地望着他:“那我扭了脚,你把我送回家就算了,为什么第二天又悄悄送我红花油?我说喜欢看书,你就把自己的书借给我,还在上面贴心地做了笔记?还有上次……”
郑棋不肯承认:“我这只是关心同大队的同志,换了其他人有这个需求,我也会这么做的。”
“太无耻了……”谢铮气坏了,当即就想站出来拆穿郑棋这副虚伪的面具,但却被宋书玉给拦住了。
他不解地看着宋书玉。
宋书玉拉着他悄悄离开,没有惊动竹林中的那对男女。
到了马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回走。
谢铮在后,有些忐忑地看着宋书玉的背影。
他知道,他这点小伎俩,宋书玉肯定猜到了,因为他今天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他不后悔,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郑棋就不是个好东西,勾三搭四,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
实在受不了这种憋闷的气氛,谢铮几步上前,拽着宋书玉的胳膊说:“你要怪我就怪吧,我不后悔,郑棋不是个好东西,你别跟他来往了。”
宋书玉停下脚步,对上谢铮关切担忧的眼神,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淡然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今天的事也别说出去。”
什么意思?书玉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谢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书玉,你不会还要跟郑棋来往吧?”
“为什么不?”宋书玉反问,“他跟施琴又没谈恋爱,即便有过那个意思,但两人到底没真正走在一起,郑棋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实际上,郑棋跟施琴的事,她比谢铮知道得还多。
上辈子郑棋也勾搭上了施琴。
施琴这样单纯见识少的农村姑娘哪是郑棋这个斯文败类的对手。
小姑娘很快就沦陷,对郑棋死心塌地,非他不嫁,施大队长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事情闹开了,女儿又非要嫁,只得答应。
于是两人在年底结了婚,次年,施琴就怀孕了。
郑棋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希望施明能帮他回城。
因为年后队里又有了几个回城的名额,施明身为大队长,还是比较有话语权的,他若是想帮郑棋要一个名额,宋建国也会给他这个面子。
但施明不是施琴这种不谙世事,被爱情冲晕头脑的小姑娘,这两年知青回城抛妻弃子的事还少吗?
要是让郑棋回城了,他还会要施琴吗?
况且施琴是农村户口,没法进城。即便郑棋没二心,但隔这么远,一年都见不了几次,两人迟早得也散伙。
所以施明不顾女儿的恳求,坚决不给办这件事,甚至还私底下跟宋建国说,让他别给郑棋回城名额。
郑棋本来是想借老丈人的能量早点回城的,哪晓得最后这反倒成了他回城的阻力。他心里因此记恨上了施家。
但他这人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平日里对施琴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温和,半点都看不出他的不满。
直到九月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郑棋立即抓紧了这个机会,认真复习,最后考上了省会的大专。
进城上学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施琴写了一封信,直接要求离婚,还说孩子归施琴,他不会再回红云大队了。
施家当时还沉浸在自己家出了个大学生的喜悦中,哪知道打击来得这么快。
施琴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怎么都不敢相信郑棋竟然会如此的狠心。她不顾施明的劝阻,坚持要抱着孩子进城找郑棋。
一个星期后,她落魄地带着孩子回来,此后再也没提郑棋这个人。半年多后,经过媒人介绍,施琴嫁给了铜陵大队一个三十多岁,死了老婆还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
至于婚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宋书玉就不知道了,因为施琴后来很少回红云大队。
但料想也不会太好,后妈哪是那么好当的。
施琴家里条件不错。她又是家中的小女儿,很受父母宠爱,本可以说一户不错的婚事,嫁在离娘家不愿的地方,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但最终却因为郑棋的贪恋而改写了她的一生。
也正是因为知道郑棋的野心,知道施琴上辈子的命运,所以宋书玉才会向郑棋抛出橄榄枝。
既可以解决她需要结婚需要孩子这事,又能顺便拉施琴一把,何乐而不为。
至于郑棋进城后会抛妻弃子,宋书玉一点都不在意。
这对她来说没关系,她想有个孩子,就当是向郑棋借种了。郑棋外貌、智商都不错,是很好的借种对象。
虽然人品有瑕疵,但在回城和乡下之间选择,绝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回去,人往高处走没什么好苛责的。他考上了大学,跟施琴的距离拉得太大,看不上施琴了想离婚也行,但他至少应该负起自己应承担的责任吧。
宋书玉最瞧不起的是郑棋回城之后就再也没管过施琴母子。他要是老老实实每个月寄一笔钱给施琴养孩子,尽到老子的责任和义务,施琴母子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好在,宋书玉既不要他负责,也不要他给钱,甚至还能给他弄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他高高兴兴,提前几个月去上大学。
所以她是真不在意郑棋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抛妻弃子。
谢铮看出宋书玉的认真,他要疯了:“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他的不是吗?”
要是宋书玉喜欢郑棋,看到刚才那一幕绝不会这么镇定。
宋书玉不想瞒他,直白地说:“阿铮,我年龄到了,需要结婚,我也想有个孩子,郑棋就很合适。”
“他哪里合适了?”谢铮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竟还比不过这么个狗东西。
宋书玉笑了笑:“他哪里都很合适,至于你所担忧的问题,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
找个入赘的女婿都没找个知青洒脱。
她上辈子招赘了赵文军,但因为两家离得近,赵家一有点什么事就来找他们,她也时不时地要出钱出力。换个十里八乡的对象,估计也差不多,毕竟就是招赘上门,人家也不可能不管自己的爹妈,不跟亲戚走动吧。
但知青就不一样了,他们回城之后,这关系基本上等于一辈子就断了,再也不会有赵家那堆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