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看过来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像在看一块生了蛆的烂肉。
路政儿吸了口气,往旁边退了一步,“进来吧。”
门在身后合上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这辈子再也走不出这间房。
池律在客厅站定,并未转身,声音沉沉响起,“七年前有一场故意杀人罪的主犯跑了,你还记得吗?”
他说着,缓缓转身,将视线投在早已脸色惨白的女孩身上。
“杀人犯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杀人犯那么多。”池律提了下嘴角,“不知道这么多杀人犯里有没有你路政儿?”
话音落下,她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下,但脸上并未见惊慌。
“自然没有。”
池律看了她几秒,点了下头,又道,“你的老搭档,韩庄,找到了。”
“你都查清楚了。”她直直看着池律,眼中未有闪躲,“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这几个字在他唇齿间细细研磨,出口时尾音微提。
他好像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半晌,侧眼看向路政儿,“七年前你去医院,被唐松灵发现,你问了他一句话,问得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路政儿愣怔两秒,道:“记得。”她抬头勾了下嘴角,“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我还以为他会顾及你的感受,会有所隐瞒。”
“那你觉得呢?那句话的答案是什么?”
路政儿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未道出口。
“韩庄死了。”池律盯着路政儿,眼神似淬了毒的刀刃,“他是被人用一段铁栏杆捅死的,死状惨烈无比。”
路政儿的镇定终于裂开一道缝,脸色倏然变了变,“你....”
“这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声音平缓,语调不高,却无端得让人心生恶寒。
路政儿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口中喃喃道,“是你杀得?”
池律不答,眼睛却直直盯着她。
“所以呢?你也打算杀了我?”
话音落下,客厅陷入一种凝固了的冷寂中。
半晌,池律盯着路政儿的眼睛逐渐爬上猩红,“你应该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或者,你该庆幸他还在我身边。”
墙壁上的射灯不甚明亮,路政儿神情呆愣,半晌,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她手胳膊撑在膝盖处,双手捂着脸。
安静的客厅响起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哭声,眼泪从渗出指缝,顺着手背一滴滴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想过要闹出人命的,之所以找韩庄是因为,是因为唐松灵如果知道这一切是韩庄为了报复你而发生的话,他不会告诉你,我只是想、想让他离开你....”
“我没想到.....韩庄居然会起了其他心思....”
“没想到?!没想到但是事情发生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这七年却像没事人一样,丝毫不曾愧疚!”
池律咬牙低吼,眼中翻腾着浓烈的恨,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骤然掀起的剧痛,厉声道:“我只问你,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路政儿这才从手掌中抬起头,惨白的脸上布满泪痕。
“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我爸妈都不知道。”她看向池律,道:“你前段时间在查我的银行流水,这几天又想尽办法查我爸妈参与那些事的证据,没查到才来问我的对吗?否则你怎么肯来我这里,估计我只会收到一张法院传票吧?”
池律的视线从她那张糊满泪水的脸上扫过,眼中露出嫌恶,“最好没有。”
他说完,再不做停留,抬脚往门口走。
“池律!”路政儿从沙发上站起来急走两步,跟上前面那道未有半分停留的身影。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已经迈出门的脚尖顿了顿,池律略微侧头,冷声道:“别想着跑,否则到了境外,你会变成失踪人口。”
路政儿身形晃了下,心中像落了一层霜,他竟连答案都懒得给。
“不会跑的。”她勉强提了下嘴角,艰难道。
晚上十点,小区行走的人不多,连路灯似乎都更加昏暗,远处响起节奏均匀却异常沉重的,皮鞋叩击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进。
他嘴角下沉,面色玉白,看似沉静的眼睛里早已爬满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犹如鬼魅。
池律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也会接连生出想要杀人的念头,直到走出小区大门,他才觉得浑身凝固了的血液开始奔涌,那颗被仇恨冰冻住的心脏恢复跳动。
坐回车里,他仰头靠在车椅里舒了很久的气,但胸口还是滞涩得厉害,想要赶紧回家,又发现自己身上戾气太重,这样回去只会让唐松灵担心,便只能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走,尽量平复着太激荡的心情。
他将车窗打开,寒风刀刃一样贴着脸擦过,过了一会儿,倒还真起了作用,心里冷静不少。等回过神,才发现不知开到了哪里,左右看了看,街道狭窄,看着像老城区。
正要看导航,池律眼角不经意间从周边扫过,下一瞬,浑身骤然定住。
车厢十分安静,只那一声声越来越急促又粗重的喘息声越发明显。
好一会儿,池律才略微动了下僵硬地有些发疼的身体,偏头往左前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