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红兵他们这些结亲的一到,女方那边的人就全涌出来了,他们不知道江柏和江红兵的关系,但是知道江柠啊,当初介绍相亲的时候,主打就是借的江柠的名气,说是江柠的堂哥,才二话不说就结成亲的。
不然河对岸呢,路又不通,都是河对岸的人往外面嫁,没有外面人嫁河对岸里面的,很多人对于河对岸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原始、落后、穷山沟沟里。
这些人全都盯着江柠瞧热闹。
亲家母看到江柠,笑的那叫一个热情啊,上来就给江柠塞了个红包,抓了一大把涂了红颜料水的花生给江柠,让江柠塞口袋里当零嘴吃。
一个个的注意力全都在江柠这,倒是把江红兵这个新郎官给忘脑后了,结果没堵住门,还没开始要红包呢,新郎官已经进了屋子里,一把抱起了新娘子就往外面走,吓得看江柠看糊涂了,这才反应过来的大娘们忙跟着喊:“不能这样走,要新娘兄弟背着出门的,哪里能这样出门子啊!”
一群小姑娘把他往外面推,大声喊着:“快堵门啊快堵门,要发红包的,没有红包新娘子不给带走的!”
新郎身后负责发红包的,忙将他们提前准备的小红包一个个的发出去,里面全都是二毛的小钱,发的再多也不算多,大家图的就是热闹。
江红兵抱着新娘子,又被推了回去,找了新娘子的哥哥来背着她出门。
原本欢欢喜喜的场面,马上随着哭嫁而悲伤起来,新娘子在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手里抓着的一大把筷子,猛地向后一甩,筷子散开了花。
江柠也不懂这样的风俗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她在这样的热闹中,莫名的有些伤感起来。
江柠前世异性缘不咋地,同性缘却极好,有很多女性同志,都愿意对她打开心扉。
前世工作中,就不止一次有结了婚的女性对她说:“女人成年后,就没了家,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在娘家你是嫁出去的外人,在婆家,你还是外人。
这一刻江柠脑中想的是,发展地方经济,提高女性地位,这件事依然任重而道远,需要许许多多的同路人,继续的持续的共同的来发声,来努力。
第225章 225
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 社会足够的平稳安全,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女性收入提高, 可以完全不需要依靠别人就在社会上生存, 那时候,女性地位才算是真正的提上来, 但实际上,依然有很多路的要走。
比如现在依然有很多地方的农村,不给女性分地分宅基地,非独生子女家庭的,依然默认是男性继承家中全部财产, 女孩子嫁出去就可以了。
甚至就连很多女性自己,也默认了这种规则。
江柠前世在工作中, 也遇到过在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她本身是这种环境下的受害者, 可在生男孩后,她就立刻变成了她过去最为厌恶的规则的拥趸者。
明明她自己就是一无所有的从原生家庭中脱离出来的受害者,但她在自己生了男孩后,立即理解了她的父母,并成为了她的父母。
一开始江柠无法理解, 后来就想明白了, 实际上还是利益导向, 她将财产留给儿子, 其实是最符合她自己利益的事情。
也并不是每一位母亲, 自己淋过雨, 就会想要为女儿撑起一把伞的。
她自己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当然,也有越来越多优秀的女性在觉醒, 在反抗这种不公,在发声拒绝这种不公,尤其是在新婚姻法出来后,越来越多的女孩开始努力在婚前买房,保障自己的权益,当一个‘有产者’,因为法律只保护‘有产者’。
前世有个案子,当时在网络上很轰动,全职妈妈在结婚多年后离婚,分得一万多块钱的家务补偿。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原来做家务的全职太太在多年在婚姻中的付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那时候江柠是那么清晰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在婚姻中,不要让自己成为那个不受法律保护的,没有价值的人。
妇女与儿童的权益,在婚姻中,始终得不到保障。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不结婚。
前面的世界热热闹闹,江柠独自走在后面含笑看着,前面的人见她落在最后,忙招呼她上车:“柠柠,这里!”
他们早已给她留好了位置。
新娘和新郎一辆车,同坐一辆车的还有她的小姐妹们,江柠也被安排在第一辆三轮车里,坐在车里她看着新娘子,新娘子和她的小姐妹们也害羞的看她。
大家都没有说话。
江家包了好几辆三轮车,三轮车拉着接亲的江家村的人,和送亲的新娘家的人到码头,再一船拉到了许家村的堤坝,再由新郎江红兵背着新娘回江家村,这个过程中,新娘子的脚是不能落地也不能回头的。
婚礼婚礼,他们这地的婚礼也是在黄昏之时举行,他们到了许家村堤坝时,已经是傍晚。
年底二十六和二十八这两天,结婚的人非常多,许家村的人早已经候在马路两旁要糖吃。
负责发喜糖的人,就一路拎着袋子往两边的人群中撒喜糖,这才顺顺利利的回了江家村,到了江家村,孩子们欢喜的喊着:“新娘子到喽!新娘子到喽!”
老三江军拎着一袋子糖果米团子满脸喜色的喊:“还不去高台上等着捡糖,扔喜糖了!”
小孩子们便是一声欢呼,老人、孩子、妇女们,都欢欢喜喜的等着去捡喜糖。
喜糖是从楼上往下扔的,大约是日子好过了,过去撒喜糖,只是象征性的撒一些,散散喜气,现在是用蛇皮袋装了小半袋的喜糖喜果,除了糖果外,还有部分的橘子和爆开的大米团成的米团子,象征着团圆和美,米团子不能扔到地上,在撒完糖果后,就往人群中分发,没人拿两个,洗的捡到糖果橘子和米团子的人,都笑的合不拢嘴,祝福的话不断。
老大江红军和大嫂子就负责招待安排新娘子家这边送亲的人的座位,已经傍晚了,夜灯已经支了起来,马上就要开席了。
或许真如江妈说的,江柠眼里没活,在这种情景下,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正站在高台的黑暗处,静静的看着这满院子的人间烟火气呢,被村长看见了,村长拉着她就往主桌去了,给江柠吓一大跳,坐在主桌的,全是村里德高望重且上了年纪的长辈,江爷爷也在,她就被摁坐在江爷爷边上。
老忠华爷爷见她不敢坐,就笑着说:“叫你坐你就坐。”
江柠哪能坐啊,回头就得被人戳脊梁骨。
她笑着说:“那我就给爷爷们倒酒。”
正好一桶桶的白米酒就上桌了,江柠就起身给长辈们分发筷子酒杯,恰好此时冷菜也上了桌,江柠就立刻给长辈们给长辈们斟酒,等待开席。
等八个冷菜全上了桌,鞭炮声响了,众人也就可以吃了。
结果,没一个人动筷子,八个冷菜摆盘漂亮到不行,再一看,花生、凉拌木耳、白糖黄瓜、白糖西红柿、白糖橘瓣、白糖苹果、白糖莲藕、松花蛋。
漂亮是漂亮了,不实惠啊,大家都留着肚子吃后面的大菜呢!
现在吃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把肚子吃饱了,后面上了大菜怎么办?
也就只有孩子们对这些白糖橘子、白糖苹果感兴趣了。
满桌子的人都等后面的大菜,江柠倒是先吃了一波。
她没别的兴趣,就爱吃橘子、苹果、黄瓜之类,就连白糖藕片,她都吃的津津有味。
于是一桌子人,都看着江柠吃。
老忠华爷爷还笑话她:“这傻孩子,这些东西吃饱了,后面上的菜都吃不下了!”
村长也说:“她爱吃,这些东西都拿去给她吃。”
桌上的人就开始聊天吹牛,吹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江柠忙找了个机会溜了。
路上遇到正喜气洋洋招待新娘娘家送亲队伍的江红兵,想了想,走过去提醒江红兵:“你是不是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鸡汤面,先叫人送上去给新娘子垫吧一下?”
江红兵还真没想起来这事,此时被江柠一提醒,忙跑的比兔子还快,去厨房给新娘子准备吃食去了,还一事不烦二主,很快端了一大碗鸡汤面出来,让江柠送上去。
新房内并不只有新娘子在的,还有几位她娘家的小姐妹在陪着新娘,一见她进来,都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之前车上船上就见到了,但一直没好意思和她说话,觉得像两个世界的人,现在灯光下近距离看江柠,真的是觉得江家人长得真的好。
又看看新娘,也都理解了新娘子怎么就一眼相中了江红兵,同意嫁到这路都不通的河南(沙河以南)来。
新娘子实在是长得有些普通的,四方脸,小眼睛,塌鼻梁,个子也不太高,大约一米六的样子,但是很白,整个人一眼看过去就是白白软软的,笑眯眯的,说话声音也柔和,慢慢的,不疾不徐的样子。
看到新娘子的气质,江柠一下子就想到了大伯娘。
大伯娘也是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气质也和这个姑娘类似,但江家的每个人都喜欢她。
江家人生的都好,新娘子原本是有些自卑、害羞,还有些独自一人来到陌生地方的不安的,没想到江柠笑容很是亲和,且声音都柔了好几个度的对她说:“是我二哥叫我端来的,怕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热的垫吧一下。”
新娘子还真的没吃什么东西,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为了婚礼不出什么意外,只吃了两个鸡蛋,现在早就饿了。
一听是她新婚丈夫特意叫人端上来给她的,心底顿时涌入一股甜甜的暖意,不安也消除了几分,笑着说:“谢谢你啊。”
新娘子家在水埠镇与邻市交界处,口音与他们水埠镇方言并不同,而是带着浓郁的邻市特色。
江柠早就习惯了他们这地方的不同的方言婚嫁混居,他们村就有好些个说着不同方言的,比如她的叔奶奶,几十年了,还是她自己老家的方言,但一点都不妨碍他们沟通。
其实今生的这个嫂子,和前世的二嫂,并不是同一个人。
前世的二堂嫂子同样很白净,只是个头还要更娇小一些。
她前世这个时候还在大学里艰难的为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努力着,寒暑假都在打工,二堂哥结婚她并没有回来,大约是江柏回来了吧?
后来也与二堂嫂接触的很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偶尔她过年回老家见到,只笑着点头打招呼,是个很羞怯的姑娘。
鸡汤面是用汤碗盛着的,新娘一个人吃不完,招呼她的小姐妹一起吃,江柠就招呼她们下去吃席,小姐们说:“没事,不用了,我们留在这里陪她就行。”
不留个熟悉的人在房间陪着,她们不放心。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俗,有些地方的婚闹很下作,江柠也知道这事,笑着和新娘子还有她的姐妹团说:“没事,这里我陪着二嫂就行,你们下去吃饭吧,别担心,我们这里没有婚闹的习俗,不闹洞房的。”
即使是闹,也是闹新郎,不闹新娘,最热闹的,也不过是用线绳钓上一只苹果,让新郎新娘吃苹果,但就在他们要啃到苹果时,坏心眼的把苹果扯开,然后恶作剧成功一般哈哈大笑。
但很多时候,连这个环节都是没有的。
大家都去灌新郎酒,这一点对他们这个地方的人也没用,因为家家户户有酿些米酒的习俗,他们这个地方的人不说人人都有一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但一般人真喝不过他们这地的人。
从小就在酒缸边长大的啊。
江柠下去时,江红兵看到她,还羞红着一张脸过来小声问江柠:“怎么样?”
“她们在吃呢,估计不够分,我再给她们端一碗上去。”
江红兵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整个脸和脖子都红了,眼睛水润晶亮,带着一股得意的炫耀表情,朝她眨着眼:“你嫂子怎么样?”
江柠已经习惯了江家男人个顶个的恋爱脑,笑着说:“情绪稳定,性格温和。”她拍拍江红兵的肩膀:“二哥,你有福了!”
“嘿嘿。”江红兵傻乎乎的挠挠后脑勺,略有些骄傲地说:“我就知道!”
对爱情江红兵懵懵懂懂的,没有概念,但他是从小看着他爸妈怎么相处的,也是看着隔壁二叔家,是怎么鸡飞狗跳,也是看到小堂弟和小堂妹小时候是怎么被打的,所以他很怕二婶那样个性强势的人,他几乎是寻着本能去找到现在的妻子,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
很多人都说两人不配,沙河外面的姑娘,不应该嫁到河对岸去,以后有的苦吃。
也有人说江红兵大眼睛高鼻梁,身材也高高大大,一看就是个精神小伙,怎么就找了个小眼睛塌鼻梁的姑娘,可江红兵就是喜欢,就觉得她好,和她在一起,他仿佛就能看到未来和和美美的好日子。
江柠给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夸赞他说:“聪明人。”
这一点,前世的江柠是真的不如他。
江红兵又嘿嘿地傻笑起来。
让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的江柠,在此时此刻,莫名的想念起了宋培风。
炫耀什么?她也是有对象的人好吗?
她向来想到了就去做,跑到房间内,拿起江大伯家的电话,给宋培风打电话。
宋培风就守在电话机前看书,宋家每一个电话都是他第一个接的,一般只响了一声,就被他接起来了,看的宋书记好笑不已,宋培风也半点不在乎宋书记的笑,第一个就把电话接了起来,终于听到了对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立刻声音带着些委屈地撒娇说:“可算是想起我了。”
听的江柠不禁轻笑了一声,笑声像是带着电流一般,传进宋培风的耳蜗里,让他的耳朵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意,接着这股酥酥麻麻的痒又穿过了他的耳道流向了全身,一瞬间那股酥麻的痒像是穿过了天灵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