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严修摸摸后脑勺,突然瞪大眼睛,恍然大悟道:“卧槽!是简裴杉的画,简裴杉知道他是洛泱的替身!”
霍序商仰着头,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脸上,嘶哑的声音问:“什么画?”
严修钻进车里,简裴杉说画很珍贵,所以他一直带在身边亲自保管,从手套箱里抽出包裹紧实文件,慌忙掀开递给霍序商。
“这是简裴杉为游乐场画的壁画设计稿。”
巴洛克派的油画风格,蔚蓝夜晚,年轻的少年立在船头,海风拂过卷曲头发,手臂挽起一截袖边,威廉莎士比亚玫瑰的文身,甲板滚着墨兰龙舌兰酒瓶,身后是一匹威武雄壮的纯血马。
少年时期的洛泱,霍序商捧着画的手颤抖,这是他曾经藏在心底十年的脸,不会认错。
简裴杉真的知道这一切。
严修猛地一拍脑门,“简裴杉当时说这幅画的主旨是爱与自由,是给你的一个惊喜。”
霍序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时候的事情?”
严修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准确回答:“十七号。”
霍序商用力闭上眼睛,那天是简裴杉精心布置家里,要跟他更进一步的日子。
后来……郁白来了,一切都没有了。
严修轻声问:“他后来怎么没有来画壁画?”
霍序商躬下腰摁住心脏位置,心口痛得厉害,像是一把尖刀刺进心里,要把他的心脏活活剖出来。
因为我让他伤透了心。
叮——
突兀铃声响起。
郑助理背过身接电话,低声说了几句,转头问:“霍总,我们的人已经在简先生家门口了,行动吗?”
霍序商怔愣几秒,扶着栏杆着急坐起身,快速说:“让他们回来,不要伤害杉杉!”
郑助理犹豫一下问:“下周我还要去东南亚出差吗?”
霍序商犹豫一下,“不要去,杉杉知道会讨厌我。”
郑助理心说,我的霍总你都杀人了,这是他讨厌不讨厌你的问题吗?”
雪花静静地覆盖着一切。
霍序商昏昏沉沉,仿佛醉酒一般回到家,那个为洛泱准备的家。
走进门的第一步,他重重仰倒在地板,像条死狗一样望着天花板。
胸口痛得呼吸不上来。
每呼吸一口,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嗓子里的血腥味和嘴里的腥甜混在一起,很痛。
管家老叔听见开门声,到大厅里见到一道漆黑人影躺在门口,吓了一跳,扑过去喊:“霍总!霍总!”
霍序商躺着一动不动,喃喃地说:“好痛。”
“哪里痛?”管家老叔诧异看着他脸上触目惊心的伤,青青红红,惨不忍睹。
霍序商闭上眼睛,鼻子抽着气,“好痛。”
老叔端详一遍他,没看到其他伤口,“要叫救护车吗?”
“好痛。”
“您哪里痛?”
“心好痛。”
霍序商双手摁住痛得厉害的胸口。
老叔沉默一阵,“这个要叫简先生吧?”
霍序商睁开眼,失神的眼神缓慢找回焦距,直愣愣地盯着他,“简裴杉他很爱我。”
老叔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是简裴杉有段日子没回来过了,霍序商就变成今天这样了,“你跟简先生吵架了么?”
霍序商沉默不语,胸膛剧烈一起一伏。
老叔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上个月吵架了?我有天看到简先生哭着从琴房走出来。”
“琴房?”
霍序商坐起身,偏头望向走廊深处。
老叔说:“是啊,简先生看起来哭得很伤心。”
霍序商扶着额头站起来,大步走向琴房,“拿钥匙开门。”
“钥匙被简先生拿走了。”老叔想了想,“您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霍序商还没想到要怎么挽回简裴杉,现在没脸见人,“去找人撬开。”
老叔干笑一下,呐呐地说:“家里有撬锁工具,那次简先生做噩梦锁了门,您让我们准备的。”
霍序商咬住嘴唇,让嘴里的血腥味更重,不然会控制不住打自己两耳光。
老叔拿来撬锁工具,打开了琴房的门。
霍序商走进漆黑的房间,闻到淡淡橘子花的香薰味,他打开房间的灯。
钢琴被推到琴房的角落,屋子里摆着一张巴洛克式大床,铺着华丽细腻的丝绸,床头两个抱枕靠在一起。
屋顶吊灯精心绘制了玫瑰花纹,很浪漫,双人的沙发,双人的酒杯,双人的桃心摆件。
墙上钉着四四方方的相框,一张雪白的贺卡插在当中。
霍序商第一眼看到了这张贺卡,一瞬间意识到这个房间是简裴杉精心为他准备的。
留给他与他爱的人居住。
他毫不迟疑大步走向墙边,盯着相框里的贺卡看几秒,双手小心翼翼取下贺卡。
纤细玫瑰花纹透过灯光洒在洁白卡片,他轻轻地掀开。
【霍序商,我祝福你。】
平整卡面凹凸不平,像是一颗一颗干透的水渍。
霍序商抚过痕迹,他知道,这是简裴杉的眼泪。
他还知道,简裴杉比他更痛。
简裴杉知道自己只是洛泱的替身。
这是第一刀。
聂老的寿宴上,他为让简裴杉吃醋,亲口承认他喜欢洛泱,第二天还当着面说送游乐场给洛泱当做生日礼物。
这是第二刀。
简裴杉没有任何怨言,竟然求洛泱陪他约会,还为洛泱设计了游乐场的壁画,想要他如愿以偿么?
杉杉将家里布置得浪漫隆重,原来要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一个临别的礼物送给他。
可他风流成性,欠下的的孽债搞砸了一切。
虽然那是误会,可在简裴杉的眼里是他死性不改。
他亲手埋葬了简裴杉最后一丝期待。
这是第三刀。
简裴杉爱他,很爱他。
可他一点一点剜下简杉的肉,敲开他骨头,榨干他每一寸血和爱。
他一刀一刀凌迟简裴杉的心,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霍序商周身一阵颤抖,呼进肺里的气刺的喉咙腥甜,手指止不住发抖,身体很冷很冷。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冷,这是恐惧。
杉杉太好了太好了,杉杉毫无怨言的爱他,为他着想,他的杉杉太好了。
可他对简裴杉做过的事情很可怕。
霍序商再也支撑不住,将贺卡压在胸口,缓缓蹲下身。
他一次又一次伤害简裴杉,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放手,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人,有谁能放得下?
老叔再次受惊,“霍总——”
“出去,关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颗颗坠在地板上。
霍序商摸下湿润脸颊,原来他这样的冷酷无情的人竟然也会流眼泪。
今天一整天是他人生中最痛的一天,短短几个小时他从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变成人尽皆知的笑话,曾经喜欢十年的白月光变成让他恨不得亲手杀死的情敌。
后知后觉发现他一直在伤害他深爱的简裴杉,杉杉是那么爱他,他却麻木不仁感觉不到。
他竟然还以为简裴杉不爱他。
丧心病狂的想要绑架简裴杉,囚禁他,强迫他,再一次狠狠伤害简裴杉。
这一切都让他后怕的不行,还好,最后一步悬崖勒马,否则他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能挽回这个错误。
他拿出手机,迫切地想再三向郑助理确认,派出去的人有没有绑架简裴杉。
微信置顶里简裴杉小狗对着镜头笑得阳光可爱,他的手指停顿,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头像。
一连串白色他从未回应过的消息。
“今天是画廊的开业礼,我的朋友来了,很想你,你真的不来么?”
“你出差那么久,什么时候回来呀?”
“音乐剧要开场了,你在哪儿?”
“我在青镇写生,遇到陈山的剧组,他请我客串,我做了一件事你可能会生气,[坏笑]你想知道么?”
“你能不能陪我去青镇写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