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书库 > 其他类型 > 梦中人(np) > 378请诸位前往一观。
    不算寄人篱下,家里人也不慌着回去了。
    “然也可能没当真,我想着也挺好的,”今天外面风大云重,大家都在客厅玩,宁昭同从后面抱住薛预泽,笑着跟几人说,“他没放心上,等资质到手,他肯定很惊喜。”
    韩璟有点腻味:“为他这么费心?”
    “不为他费心为你费心?”宁昭同怼回去,又想起什么,“哦,对,你不是要申个导演的研吗,什么时候去?”
    “在问情况了,”韩璟没有说太多,“你们不是在群里聊过吗,还说跟姜疏横打电话,太师都没看到啊?”
    “然也现在基本上不看微信,”宁昭同解释,“家里有什么事在有爹妈群里就说了,不过一般都没什么事,他懒得看你们开屏。”
    “对着你才是开屏,”崔乔订正,“在群里一般叫上蹿下跳。”
    宁昭同哦了一声:“对着我当孔雀,对着其他男人当鸡,是这意思吧?”
    众人哄笑,崔乔想吐槽她中文是不是有点问题,但出口之前自己都笑了。
    笑过了,话题又拉回来,薛预泽问她:“准备置几个系?”
    “还在考虑,按师资来看哲学系和历史学系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可以大类招生,等大叁再把方向分细一点,”她顿了顿,“办个汉文系也不难,但如果置一个语言学院,估计要考虑开小语种才行。”
    崔乔一听支棱了:“那我有可能获得一个教职吗?”
    “没有可能,”宁昭同摇头,“没有博士学位的心里有点数,不过等你退休了我可以考虑聘你做助教。”
    崔乔笑骂一声,倒是认真了一点:“我可以帮你挖武大墙角。”
    “不急,我得考虑养不养得起,”她松开手躺到沙发上,将腿塞到薛预泽怀里,“其他都不急……得先把名字想好,不然资料还递不上去。”
    韩璟搭话:“不继续叫云梦学宫吗?”
    宁昭同扑哧一声:“就现在都有网友说我陪着然也玩儿剧本杀玩魔怔了,再取个这名儿不得被骂一家子神经病。”
    薛预泽笑了一下:“云梦这个名字跟楚国联系太深了,按这个逻辑,学校应该叫滇池学宫才对。”
    “别学宫了,别扭,”宁昭同摇头,“就大学挺好的——等等。”
    她突然想到什么,坐起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忘了。”
    几人都看过来。
    “我明天去趟北京!”宁昭同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得趁老男人面子还能刷把该薅的羊毛薅到手!”
    刚进二月,宁昭同又上热搜了,头条,热度红得发黑。
    #宁昭同  云梦大学#
    【明光昭昭-V:准备在昆明办个大学,但是滇池大学是不是有点不好听?本来觉得“云梦”容易让人误会办学地点,现在想着在云南有云梦大学很合理啊(背书包)  (图)X9】
    一反宁老师往日的路人缘,这个话题底下基本上都是大V的冷嘲热讽。
    别的不说,一所私立的纯人文学科大学,一听起来就是要赔得爹妈都不认识的节奏。
    知道的说宁昭同是要比着西湖大学做纯人文的科研院所,但不说西湖大学至今还被浙大的体量压得死死的,问题大头还是在办学资金上:人西湖大学的专业都是可以变现的,再不济浙江有钱还能支持一二,你是打算给云南财政雪上加霜,还是让学生每年交五十万?
    跟宁昭同关系比较好的一批学者倒是都表示了看好,觉得国内教育体制僵化太久,有人来做一些先锋的尝试,怎么都是件好事。而且纯文科不需要大型实验设备,也就整合师资时多花点安家费,别的时候有钱就花没钱就穷着,我们人文学者别的不会,就是不要太能安于清贫。
    宁昭同发了这条微博后,甚至没有时间多看一眼评论。
    去北京待了两天,得到一个勉强的承诺,她急急忙忙回了云南,开始研究呈贡的烂尾楼。
    韩非直接拿着一张纸过来,放到她面前:“我都筛过了,明日一起去看看吧。”
    宁昭同愣了一下:“啊,然也。”
    “做那么大的事,竟然不肯带上我,”韩非假意叹气,犯上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陛下,臣食君之禄,自然要担君之忧。”
    两天后,大年二十七。
    政府上班的最后一天,呈贡区政府、开发商代表以及云梦大学法人代表宁老师坐在同一个会议室里,头顶拴着红底横幅,准备正式签约。
    开发商代表脸都要笑烂了,区政府领导有过之而无不及,宁老师仔细地确认了合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起身和两人握手:“以后还请各位领导多多关照。”
    省长都在旁边看着,两人心说谁敢不关照,很客气地说了些套话,邀请她再去看看那块地。
    这块地在水库边上,是个才建了两栋楼的烂尾小区,以后会作为云梦大学的校址所在。
    北大那边不能太下王权礼的面子,宁昭同就只能刷沉平莛的面子,但这面子快过期了,刷鲁妍的面子自己又有点没面子。为了赶紧拿到办学资格,把北大的承诺落实,她只能尽快定下校址。
    找开发程度低的烂尾楼盘,开发商能回款,统计局能降低烂尾率,夫人还省钱了,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其他的,因为学生不会多,所以必需硬件很快就能修起来,连工程方薛预泽都从南通联系好了。
    至于剩下一系列事,宁昭同列了一个表,准备在过完年后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对,年还是要过的。
    “看出来了,最近挺辛苦的,”沉平莛进门看见她,忍不住笑,“夫人是大忙人,来北京一趟也不来看我。”
    “不许阴阳怪气,”她是真累,趴在林织羽膝盖上,语调有气无力,“去叫他们一句,织羽有事要说,会开完下去吃饭。”
    会开完下去吃饭,意思是长辈孩子就暂时不叫了,封远英会意,很快就把人叫齐了。
    林织羽点了一遍人头,嗯了一声。
    “这还有俩孩子呢,”宁昭同问,“她们能听吗?”
    林织羽对招质示意了一下:“烦你带瓅瓅下去休息片刻,再将傅先生与姜先生请上来。”
    招质应声,崔乔向闺女比了个手势,招质点头,意思是你放心。
    不久后傅东君拉着老公上来,大家团团围坐,林织羽也没有做多少铺垫,一句话语调说得上平静:“陛下而今神格不稳,为长久计,臣望陛下能暂舍亲朋,去异世攒一攒功德。”
    全场死寂。
    安静是对的,但林织羽对上他们的目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各位有何异议?”
    “陛下已经猜到了,”陈碧渠很轻地叹了口气,“大卜,一定要如此吗?”
    傅东君坐直了一点:“我没有听明白,什么叫去异世攒一攒功德?”
    已经猜到了?
    林织羽低头看她,宁昭同坐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咱们家共用一个GPT号,你又不知道删对话,我每天都能看到。”
    “……”
    林织羽眼皮抖了一下,都不敢回忆自己到底问了些什么问题,移开目光:“那陛下意下如何?”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再问我意下如何。”
    林织羽的阐述有点顾头不顾尾的,陈碧渠帮着梳理了一遍,发现夫人猜得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天地封正得了神格以后,按林织羽所说,照理她就不应该再衰老变化了。但宁昭同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身体检查,仪器显示她一直在很健康地老去,这就不对劲。
    花了一点大家都听不懂的功夫,林织羽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这方天地虽然认陛下的身份,却没有给陛下结转功德。
    换个好理解一点的说法,就是游戏转区后名字段位都还留着,但皮肤和背包都给清空了。
    陛下一世就攒了能得天地封正的功德,靠的是从十四岁开始焚膏继晷,以一身断九州兵燹数百年,一颗仁心活人无数。而如今陛下都四十多岁了,就算从现在开始再努力当九州共主做百件好事,也不可能攒到那么多信仰。
    这一点也很好理解,现代性就代表着去魅,这个时代本身就是反信仰的。
    但是没有功德的神格只能保证神魂不灭,不能长生不老,更别说鸡犬升天了。琢磨来琢磨去,林织羽找到了一个开挂的方法:他可以把陛下神魂送回往昔,陛下清楚时间线里的大事,等于开了上帝视角,攒功德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往昔?”聂郁神色不是很轻松,“是现代还是秦朝?”
    “都可以,”林织羽道,“只要有躯壳能容纳陛下的神魂,便是异世亦无妨。”
    家里人面面相觑。
    傅东君小声感叹:“好离谱啊,多宇宙开放世界吗?”
    宁昭同整理了一下思绪,摆了摆手,让大家暂时不要说话,问林织羽:“所以我要做什么?”
    林织羽认真道:“陛下需要拯救苍生,积攒信仰。”
    “什么叫信仰?什么东西会被归为信仰?你说‘积攒’,是有一个值吗?”
    “陛下稍等,”林织羽拿过自己的平板,打开一个页面,“臣写了一个算法,拟合后判断与天命版本应无太大出入。”
    “?”
    大家都靠过来了,姜疏横没忍住,挤到最前面。
    ……我怀疑这个世界出了一点问题。
    宁昭同简单看了看,觉得有点费解,先递给他们了,决定晚上再细看:“意思是,我照着这些去做,最后老天爷会加权这些东西,给我结算一个被称为功德的值,那就是我的目的。”
    林织羽品味了一下,然后点头:“然。”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问,“我是说,我们为什么可以这样做?是你用什么东西去换的吗?”
    察觉到言下之意,林织羽神色软了很多:“陛下不必担忧,臣的魂魄已经缠结到陛下身上,便是想换,也再交付不出什么。臣只是做了贷款。”
    薛预泽轻轻咬了一下指尖:“贷款?”
    “然,虽有轻佻之嫌,为便于理解……”林织羽顿了顿,“诸位不妨将其视为,陛下在玩一种RPG游戏。”
    大卜嘴里吐出这个词,姜疏横表情都呆住了,不过还没忘给老婆解释一句:“角色扮演类游戏,就像《仙剑》。”
    宁昭同催林织羽:“继续说,贷款是什么意思?”
    林织羽看了姜疏横一眼,继续解释:“若将陛下的功德条算作百分之百,每次开启游戏的条件便是赊来百分之十,待游戏结束后天命后台结算,会扣掉这部分本金与利息。”
    “利息多高?”
    “臣不知,但高一些也无妨,陛下信用额度很高,可以赊很多次。”
    薛预泽插话:“意思是,夫人有无数次机会?”
    “然,”林织羽点头,又转折,“但异世毕竟是不同天地,陛下的神魂势必会受到影响,还是早些完成为好。”
    这一点宁昭同能理解,她刚回现代那会儿都快精神分裂了:“不知道利息,那收益率也没办法算了。”
    “陛下安心,天地不仁,不会偏私一隅,自也不会太过火,”林织羽竟然露出了一点笑,是安抚的意思,“只是,陛下一去,要回来就不大容易了”
    陈承平搭了一句话:“意思是她这一去,完成任务之前我们就见不到她了。”
    众人都凝视林织羽。
    “若有十万火急,亦可,”林织羽没有把话说死,“大约要扣百分之五。”
    这个点一出来,大家都隐约觉得肉疼。
    片刻后,沉平莛开了口:“我们也见不到她吗?”
    “不然。我做了一个集成平台,可以将陛下的影像投影于屏幕之上,各位可以自行观看,”林织羽还真是想得面面俱到,“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屏蔽算法,为陛下隐私计虑,暂且不能投入使用。”
    “……”
    大家都沉默了。
    不是,这事儿怎么有种,机甲穿汉服的怪异感。
    聂郁问道:“我们可以随时观看吗?就像电视一样。”
    “不可,我把服务器烧了,往后诸位需要燃香入梦。”
    “服务器?”薛预泽问,“烧了……又是什么操作?”
    林织羽扫了他一眼,从桌子底下取出一支香,慢悠悠地点燃:“请诸位前往一观。”
    “上面什么情况?”宁璚问自己老哥,“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织羽父君醒着,面前点着一炷香,舅舅他们和其他父君全都睡着了,”宁瑱这话说得也有点犹豫,“封叔让我先下来,不要打扰他们。”
    “听起来像什么仪式,”宁璚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对待鬼神祭祀还算恭敬,没有评价太多,“快吃饭了,要吃完了还没醒怎么办?”
    “再等一等,”宁瑱心里有点不安,勉强对着妹妹露了一个笑脸,“我们去看看小质和瓅瓅吧。”
    一炷香尽,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拒斥,仿佛未得到许可的来访者。几分钟内众人陆陆续续地醒过来,压着惊异甚至恐惧,各自交换目光。
    林织羽端起茶杯,浅浅地酌了一口,韩非为他重新斟满,看着他怀里兀自沉睡的女人。
    “大卜,不知道那是……”薛预泽犹豫了一下,“什么地方?我是说,那个地方在地球上吗?”
    “在,只是各位的五感无法触及,”林织羽解释,又在众人追问的前一秒把话题打住,“我不懂物理,不要问原理。”
    薛预泽一噎,崔乔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林织羽:“大卜,你说那里的东西都是你烧进去的,那它们还算实体吗?”
    林织羽看了那么多哲学书,知道他究竟想问什么,拈起一个橘子,反问道:“这是实体吗?”
    崔乔就明白了,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完了,我的叁观摇摇欲坠了。”
    喻蓝江觉得气氛别扭:“意思就是她过两年就得去参加这个什么游戏,就跟人死了一样,我们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偶尔点这个香进去看她两眼,是这意思吧?”
    大家齐刷刷地瞪他,陈承平摆了一下手,问出重点:“什么时候开始?”
    “时候到了,我自会告知陛下,”林织羽看着有点累了,眉眼倦怠,“此事干系重大,诸位若想同陛下长相厮守,还望不要动摇陛下的心。”
    陈碧渠忙道:“自然不会!”
    大家虽然还不是很能理解这件事,但目前来看实则也没有什么阻止的理由,只是如果真要在不久之后就同她告别,都觉得似乎触碰到了某种隐痛。
    薛预泽再次向林织羽确认:“大卜,如果她一直攒不满那个进度条呢?”
    林织羽看他一眼,眉目深深:“她会被困在无尽的开始里。”
    无尽的开始。
    又有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片刻的沉默后,韩非道:“她回到过去,还会遇见我们。”
    聂郁一句话接得很快:“那是我们吗?”
    她留在那些世界里,或许一样能遇见他们,过得比现在还快乐。而对于那些世界里的他们,她选择回到这里,便意味着他们永远失去了她。
    到这一刻,大家才触碰到了这件事最残忍的一个部分。
    不论她来她去,都在不断地抛弃一些人。
    这次的沉默比之前的都要久一些,久得喻蓝江坐立不安,走到林织羽旁边把她抱起来。她的脑袋软软地倒进了喻蓝江的怀里,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眉眼静楚,呼吸平静。
    就像长眠一样。
    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这一刻跳出了这一个念头,沉平莛稳了稳情绪,问林织羽:“所以你让我们不要动摇她的念头,左右她的选择。”
    林织羽这次显得极为厚道,点头,又轻轻摇头:“诸位不必忧心,月映万川,待陛下攒满进度,各位都会融合一体的。”
    月映万川。
    崔乔往沙发里一躺:“好了,我的叁观完全重塑了。”
    没有人理会崔乔的俏皮话,整理了一下思绪,发现顾虑基本上都消解了,只有一件事——
    陈碧渠问:“那么漫长的时光,那么多记忆,夫人能承受得住吗?”
    林织羽闻言,轻轻一笑,敛袖起身:“若她做不到,世间就没有人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