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刘朋不忍“姐夫”受冻,赶紧脱下自己的薄棉袄给王常福披上,又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快速拿出另一件棉袄穿着,都是短款,一点都不保暖。
同时,又很羡慕地看着那军绿色的厚大衣,穿在这年轻小伙子身上,服帖,好看,还保暖,如果穿在他们身上,那保温效果应该也不会差,因为他们个子矮,能盖住脚踝呀!
公家的车,总算是来了,坐进去后,暖和了不少。
如同乡下人进城,刘朋紧紧巴在车窗,一直感叹:“高楼大厦真多,我们那里最高的酒店,不过六层,这里都是七八层楼,天啦,还有十多楼的,姐夫你看……”
“哼哼!”轻轻咳嗽两声,王常福冷冷瞅了刘朋一眼。
刘朋拍了拍头,一时间忘了这里不是私底下,他马上讨好地喊了一声,“副厂长,大城市和小城市就是不一样哈。”
陈北生昨晚没睡安稳,此时在闭目养神,对于车上的奇怪称呼,好似没听见。
司机小袁认识陈北生,以前常有交集。
他忍住说话的欲/望,把车开去了相宜宾馆,热情地忙上忙下,里面的工作人员,看了介绍信和工作证,于是给开了三间房。
宾馆十层楼高,得知自己的房间在1002房,刘朋对司机不停摇头,把他拉到一旁嘀咕:“小同志,你能不能让那个服务员给改一改楼层,选二三楼?”
小袁一脸为难:“这次来参加我们厂庆的干部不少,都安排在这个宾馆,很多人提前来的,没办法改,您看,要不您自己去问一问?”
陈北生看向刘朋,笑着解释:“不用爬楼,那边有电梯。”
留下尴尬不已的刘朋,和干瞪眼的王常福。
司机马上明白他们要换楼层的原因,是以为要爬楼,他忍不住偷笑了两声,帮忙拎着行李箱坐上了电梯。
落在后面的两人,老的那个一直在训斥小的那个没见过世面。
小的也很委屈,他又不跑销售,也不是大领导,哪能天南地北的到处看,如果不是借了姐夫的光,他还没有机会来这么大的城市!
刘朋不爽:“姐夫,你那么有钱,不也没住过这里!”
王常福低骂:“混账东西,你不知道财不露白?赶紧给我闭嘴,少丢人现眼!”
小心谨慎多年,没退休,没有人会过惹眼的生活。
想到这里,王常福眯眼打量一下四周,还行吧,贴了瓷片,水晶灯,很气派,但没有电视里国外的酒店豪华!
等再过几年,他把第九厂搞垮,遣散大部分只知道吃闲饭的正式工,再花点钱,低价买下第九厂,等这家可以出口海外的厂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再招聘一批临时工来给他上岗。
那个时候,所有收入都可以合法化,也能享受最好的生活。
听大儿子说,国外的条件更好,到处是高楼大厦,马路宽阔,豪华小轿车随处可见,医疗完善,人有素质,等过了六十岁,他会把钱转移到国外,带上家人,去过更好的生活。
不过,这次来天北市他带了任务,来找曾经的“恩人”,那个老人卧病在床,时日不多,想见他最后一面。
老人对他多有关照,他才能在万辰市创造出如今的成绩。
如今老人儿子也在高位上,想到这里,王常福眼神闪了闪。
以后王家人在万辰市的前途,还得靠老人一家庇佑,自然是不能亏待的。
刘朋伸手:“姐夫,我来帮你提箱子。”
“不用!”没让人碰自己的行李箱,并且像抱宝贝一般紧紧地搂着,工作人员想伸手接过去,他拒绝,艰难提着几十斤重的箱子,累得额头上泌出一层细汗。
陈北生纳闷瞟他一眼,调侃一句:“老王,你这是在锻炼臂力?”
王常福尴尬说:“没办法,我上次去卫生院体检,医生交代,要我多运动才行,不然容易生病。”
吭哧吭哧走着,艰难挤入电梯,人太多,重达七八十斤的箱子从手中滑落,眼看要掉在地上,吓得王常福呼吸停止,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如果箱子锁扣没扣紧,摔地上松开,那么所有东西即将掉落一地。
事情发生太快,刘朋跟着着急,出手却没接住,落空。
眼看即将掉在电梯,一只手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单手接住箱子,那高大的年轻男子弯腰抱住,缓缓站起身。
鹤立鸡群的身高,存在感极强。
陈北生笑眯眯地掂了掂箱子的重量:“老王,带了不少衣服,箱子不轻!”
王常福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急忙伸出双手抢走,故作轻松的傻笑:“唉,你大姐瞎操心,说这里冷,给装了不少冬衣,我想拿出来几件,她又不肯,没法子哟。”
箱子换手,电梯里一众陌生人竖起拇指夸赞陈北生。
年轻的夸他好身手。
年纪大一点的大姐是本地人,也出公差,一眼相中陈北生这副高大的好身材、俊秀脸蛋,她热心肠问:“年轻人,在哪上班,有对象吗,大姐家有个侄女——”
话还没说完,陈北生点头轻笑:“有对象。”
大姐暗叹可惜,这年轻人配自家那个刚参加工作的懒侄女那可是绰绰有余。
司机小袁满脸骄傲,他是陈北生姐夫的远房亲戚,以前常玩在一起,此时告诉众人:“大姐,您别看他年纪轻轻,能力强着呢,万辰市第九厂的厂长,这次来总厂参加厂庆,还要接受表彰呐。”
电梯里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称赞,而陈北生无奈笑看一眼骄傲无比的小袁,摇了摇头。
王常福尬笑,抱着箱子躲在了一边,打算待会儿就去找老人的儿子。
这份大礼不马上送出去,他怕出事。
只是走出电梯,速度太急,抱的行李箱又大,挡住了视线,狠狠撞上了一个拿两个暖水壶的服务员。
人越急躁,事情就变得越糟糕。
“叮哐——”
暖水壶摔在地上,发出轻响,内胆碎裂。
木塞掉落,洒出的热水淋湿了王常福的皮鞋面,滚烫的开水,全溅出来喷在脚踝上,密密麻麻灼热的刺痛感袭来,王常福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刘朋急忙查看:“姐夫,你怎么啦?”
“帮我……拿着!”王常福痛得脸部扭曲,双手无力,只能把箱子交给刘朋。
服务员吓懵!
他不过是才烧了开水出来,去客房送暖水壶,咋就撞人了哩?
……
把伤者送到附近的卫生院,水泡太大,医生拿出针筒,给抽出了水,给了几支药膏,就让陈北生去办住院手续。
离开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陈北生坐上小袁的车,准备去二姐家吃午饭。
车上,小袁一阵啧啧称奇:“你们那个副厂长,怪怪的,做事慌里慌张,走出电梯都能撞到人,还把自己撞出一脚的水泡,真是个奇人!”
陈北生揉着太阳穴:“五十岁的人了,再过几年该退休了,身手不敏捷也正常。”
两人一路聊天,来到了陈北生二姐的家。
军区大院的一处宅子里,外面两名警卫员站岗,通报了一声,登记了姓名,轿车驶了进去。
停好了车,走进院子里,五十多岁的保姆刘姨慌慌张张来开门。
瞧见大半年未见的陈北生,露出了求助神情:“北生啊,你总算是来了,他们小夫妻在吵架,你赶紧去劝一劝。”
陈北生不以为意,笑着和刘姨打了个招呼,并且拥抱了一下这个曾经照顾过自己的阿姨。
之前在这六年,他常常来吃饭!
小袁撇嘴:“打是亲,骂是爱,这俩人一天不闹,闲得慌!”
刘姨气得拍了一下儿子的胳膊:“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又着急看向陈北生:“北生呐,你姐真的在和你姐夫闹哩,还说要离婚,你姐夫在书房生闷气,一直不肯出来,你快点去劝一劝。”
陈北生挑眉,自己这个姐夫兼老同学,看来是气得不轻。
他二姐从小练就一番毒舌本事,以前村里最能损人的老太太总喜欢揭他家的短,不过在二姐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老太太曾拄着拐杖,诅咒还在读高中的二姐嘴巴毒,嫁出去,也会被退货,以后只能被送去当尼姑。
而自家二姐反手就指着老太太鼻子骂:“臭老太婆,你这是嫉妒我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是新时代女性,我就是不嫁人,我家兄弟也不敢送我去当尼姑!”
那时候,陈北生还在读初中,没长个子,放学正好路过村口,被二姐揪住衣领,一把提过去,质问他敢不敢以下犯上,当时陈北生都是懵圈的,在二姐的威逼下,拼命摇头,二姐这才满意放开他,得意洋洋和老太太示威。
回忆到这里,陈北生眼眸闪过笑意。
走进宅子的客厅,一个穿着不合身毛衣的小团子一摇一摆走来,挡住他的去路。
毛衣几乎到小团子脚踝,里面光光的,好奇抬高脑袋看他半晌,陈北生低头和小外甥对视,软糯糯的毛线团子伸出手:“舅舅,抱抱——”
陈北生吃惊不已:“你还记得我?”
毛线团子蹭他腿,坚持要抱抱。
一个浑身干练的优雅知性女人,从厨房走过来,随手抱起自己的儿子,认真打量弟弟一会儿:“嗯,没瘦!”
陈北生将四大包墨鱼干放在茶几上,这个用来煲猪肚子,是最补的。
扭头看了一眼书房:“你又和姐夫吵架了么?”
陈北娟逗了逗儿子,点头:“打算离婚。”
陈北生微微蹙眉,出声提醒:“二姐!”
陈北娟把儿子放在沙发上,交代了刘姨几句,就用很认真的语气说:“真的,我们第一汽,选了几个址,要开分厂,其中一个是去万辰市,那边水电,钢材,木材,交通都不错,产业链也齐全,底盘配件厂,内燃机配件厂都有,我们领导安排我去那边支援几年。”
“那也用不着离婚,我可以等你回来。”书房里头的丰一城气呼呼走出来。
同时不忘和陈北生打了个招呼。
陈北娟不看他,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离吧,我心意已决。”
丰一城脸色变得苍白,妻子大他三岁,是他好不容易求娶来的,他不想离婚。
但是他清楚,妻子说一不二的性子,这不是玩笑话,他感觉自己的婚姻真的要完蛋。
第75章
陈北娟为什么想离婚?
这还得从丰一城的母亲说起, 其实从一开始,丰一城的母亲对陈北娟的印象就不太好。
比儿子大三岁,事业心重, 不能相夫教子,而且特别强势, 自己的儿子这个大学老师, 每天干家务, 儿媳妇经常看不到人影。
丰一城的母亲看不下去, 常常教育儿媳妇,一开始陈北娟还会忍耐,毕竟人家是长辈, 可是后来,这位婆婆越管越宽, 她就感觉到了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