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他们这支有三个兄弟参加,正坐在水边的榕树下歇息,待会就要下水了。
“泽秋,唉,今年没你参加太可惜了。”沈泽文捶了沈泽秋一把,笑着说道,往年沈泽秋是最好的浆手,既懂得鼓舞士气,还会领着大家训练,今年没他在,是沈泽文挑的大梁。
“没事儿,你们今年好好划,一定能得头名!”沈泽秋笑着说完,到处看,“咋没见泽玉?”
“有户人家娶亲,定了套家具,在赶工哩。”沈泽石答,他和沈泽秋算不上亲近,说完了正准备闭嘴,忽然想起临行前王桂香嘱咐的话,对沈泽秋要热情些。
“泽秋,你们在镇上过得可还舒心?”沈泽石扯了扯短褂的下摆,挤出个笑,“一直想来看看你们,没腾出空来。”
“都好。”沈泽秋拍了拍沈泽石的肩膀,“等比完赛先别急着回家,留下吃顿饭。”
话音刚落,比赛准备开始的锣鼓声敲响了,参加比赛的人要去江边的祭台前燃香烧纸,祈求风调雨顺和划船平安。
茶楼上安宁偶遇了也来看龙舟赛的胡娘子和胡雪琴,便邀请她们一块儿过来坐。
“开始了。”安宁站在窗户边上,听见一阵锣鼓声响起,八只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快速划过,赛道很长,小孩子们会沿江追着奔跑,站在某一点,只能看见龙舟划过,并不能看完全程。
饶是如此,安宁也被热烈的号子声,锣鼓声,沿岸游人的欢呼声所感染。
“呼——”
看到一半,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有只龙舟侧翻了,不过好在浆手们都是会水的好手,人没有事,只是比赛输定了。
正看到兴头上,站在旁边的胡雪琴忽然说,“下头有卖冰粉的,我去买几碗给你们吃。”说罢提着裙摆下楼去了。
胡娘子纳闷的道,“雪琴,茶楼就有冰粉卖嘛……”
话还未讲完,胡雪琴已经下了楼,身影消失在楼梯下。
安宁也感到有些奇怪,顺着窗户往下一望,看见了李游的身影后,她若有所思,笑着对胡娘子说,“胡姑娘是个有主意的。”
胡娘子笑着摇了摇扇子,“是啊,也倔得很。”
夏日炎炎,走在人堆里不一会便出一身汗,人群聚集,李游带着衙门里的衙差在桃花江沿岸巡逻,维持治安。
走到一处冰粉摊子前,他看着晶莹清凉的冰粉,更觉口干舌燥,一看摊子前标的价,一碗八文,二碗以上六文也不算贵,坐下来道,“店家,还有多少碗粉?我们四十个人一人一碗可够?”
摊主忙不迭的点头,“够的,够的。”
李游收了手里的纸扇坐下,对身边的随从点了点,“去知会兄弟们一声,让他们轮流过来歇一歇,喝碗冰粉凉快下。“
随从得令走了,摊主也做好了一碗粉端到了李游面前,李游抬起头道,“劳烦先记着帐,晚些一块结。”
才说完,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李大人,真巧啊。”
李游回头看见穿着粉色襦裙的胡雪琴,颔首微微一笑,“原来是胡姑娘。”
“要一碗冰粉。”胡姑娘脆生生的说道,然后坐到了李游对面。
“店家,记我账上。”李游抬手对店家说。
“多谢李大人,恭敬不如从命,我便不推辞了。”
……
沈家村的龙舟队经过初赛复赛,顺利的闯进了决赛,最终和桃花镇本镇的龙舟队争夺冠军。
这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日头有些西斜,岸边的游人不少反而增多,都等着看最后一场。
“加油加油加油——”
呼喊声震耳欲聋,安宁盯着那两只龙舟看,只觉得嗖一声就从眼前划过了。
胡雪琴以手撑脸,失神的望着泛着夕阳红光的江面。
“胡姑娘,胡姑娘。”安宁连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龙舟比赛结束了。”安宁道。
胡雪琴站直了,“哦,谁胜了?”
安宁正想摇头说她也没看清,沈泽秋噔噔噔的跑上来,兴高采烈地说,“沈家村的龙舟第一名!”
又等了两刻钟,游人渐渐散去,外面不再拥挤,安宁才下楼准备回铺子,另一边沈家几个兄弟冲了澡,换了身衣裳正走过来,其他人先回村了,他们要去铺子里吃饭。
何慧芳心里头挺乐呵的,为村里的龙舟三年连胜高兴,乐滋滋的说,“早猜到咱家会有人参赛,特地买了两尾鱼,一篓子黄鳝,等着给你们庆功。”
说着领着他们回花街。
沈泽文、沈泽武、沈泽石都是头次来铺子里,跟着走到内院里,神色都有几分紧张,抬着头四下打量探望,忍不住发出感慨,这白墙黑瓦,干干净净的,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气派嘛。
三房这一支,确实是发达了。
夏夜里屋外比屋子里还要凉快,何慧芳沈泽秋搬了几张长凳出来,“坐着歇会,我做饭去!”
沈泽石搓了搓手,坐下后忍不住再仔细瞧了遍,看着那二层小阁楼,宽敞的院子,脚下还有青石铺就的小路,住这儿该多舒服呀。
嗯,桂香说得太对哩,是该和泽秋一家多亲近亲近,他们家是真发了,人家现在过得多红火,再想想自己,整日在泥巴堆里头刨食,多苦。
想想还真羡慕泽平和毛毛,有机会出来做学徒。
沈泽平顾着神游,沈泽文沈泽武已经管沈泽秋要了副象棋,在一块下起来。
“泽石,愣着想啥呢?”
沈泽秋抱着一大碗最先做好的拍黄瓜出来了,随口对沈泽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安吖
明天七夕啦,说一句很喜欢的情话(欢迎接龙领红包哦)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第85章
沈泽石回过神, 笑着答,“没啥。”说完站起身往灶房去,嘴里道, “我帮着打打下手吧。”
何慧芳乐滋滋的,“呦, 泽石你累一天了, 歇着吧。”
“没事儿。”沈泽石拿起一把小葱摘了起来, “不咋累。”
何慧芳煎好了鱼,炖好了黄鳝,又配了两个素菜, 男子多胃口大, 还要喝点小酒, 怕菜不够,她又炒了碟花生米, 挖了一碗酸辣萝卜丁。
“泽秋,把饭桌搬到院子里吧, 院里吃饭凉快。”何慧芳说道。
沈泽石应声说好, 和沈泽秋一起进堂屋把饭桌搬出来, 摆好了饭菜碗筷, 还提了两盏煤油灯出来照明。
一切准备妥当, 已经到了戌时一刻, 天完全黑透了。院里微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在人身上凉滋滋的别提多舒服了。
何慧芳拿出一小坛子昨日买的米酒, “今天过节,该喝两口!”
安宁喝不得酒,喝的是加了糖的米汤。
“别客气,吃菜, 夹鱼肉吃,桃花江里捞上来的,味道美。”何慧芳连声招呼着。
鱼肉外层被煎的金黄,里面却还十分鲜嫩,加上香味浓郁的酱汁,吃起来鲜美无比。
沈泽石吃了几口,连夸何慧芳做的好,“小伯娘手艺就是好。”
“那你多吃几块。”何慧芳被夸得心花怒放,沈泽石这孩子打小木木的不爱说话,今日倒是嘴甜,何慧芳就想呐,男娃娶了媳妇果然不一样,会招呼人哩。
喝了几杯酒,醉意翻涌,大家都被酒意熏红了脸。
沈泽文用手肘碰了碰沈泽石,“不能再喝了,晚点还要赶夜路回家哩。”
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沈泽文他们三个大男人一点也不怕,走夜路嘛一块说说笑笑,到子时就能到家,但喝醉了就走不得,几个醉汉万一走到半路睡着了被野兽叼去,或者掉河里就不好嘞。
“嗯,今儿高兴,多喝几杯不打紧。”沈泽石喝得最多了,现在已经有点上头,大着舌头说。
前不久家里才收拾出一间客房,何慧芳挺豪气的挥挥手,“喝多了就在铺子里歇一宿,二楼有房让你们睡。”
沈泽石一听,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就想试试在镇上的好房子里睡觉,是什么滋味!肯定连做的梦都比在家的甜。
等把晚饭吃完,除沈泽秋外,他的三个堂兄弟都喝的醉熏熏,好在没有耍酒疯的毛病,嘴巴一闭往桌上一趴,个个只想睡觉。
“娘,我把他们搀到客房里睡去。”
沈泽秋把三个兄弟扶到客房的床上躺好,床上睡两个,给沈泽石打了个地铺,怕他们半夜醒了口渴,还在桌上放了一大壶水。
这一通折腾下来,沈泽秋出了一身汗,自己都嫌弃自己臭,去浴间里冲了个凉水澡。
回屋的时候安宁还没睡,正坐在书桌后面翻账本看。
“怎么还不睡?”沈泽秋的头发还没绞干,边往屋里走边问。
安宁合上账本笑着迎上来,接过沈泽秋手中的帨巾,让他往椅子上坐,边帮他绞干头发边说,“在等你嘛。”
夜已经很深了,夏虫兀自鸣叫,把夜衬得更加静谧。
等把头发绞得只有三分湿,安宁取来木梳,一下下轻柔的帮沈泽秋梳发,“我刚理了理帐,端午前夕生意好,多了三五十两流水银,这回你去青州进货,能带三百两银子去。”
“不过刨去给钱掌柜的房租、息钱,只能余二百多两进货了。”
沈泽秋反手握紧安宁的手,“够的,咱们本钱不够,我跑青州勤快些,也能周转过来。"
“嗯,辛苦你了。”安宁搂住沈泽秋的脖子,“咱们趁着年轻多闯闯,多置些家业,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沈泽秋一点都不怕苦,对于他来说,现在是泡在了蜜罐子里哩,以前挑着货担走街串巷他都能忍,一日走个不停,一月能穿坏两双鞋,现在这点苦头,他能吃。
“咱睡吧。”沈泽秋的眼睛又黑又亮,这半年来没在外日晒雨淋,白了些,浓眉大眼瞧起来更精神了。
安宁点头,牵着沈泽秋的手一块熄了灯。
……
第二天沈泽石一回家,就和王桂香说起了在镇上的事儿。
“泽秋家的铺子可气派哩,那后院宅子也宽敞,地铺得平平整整,收拾的干干净净!”
王桂香一听,只恨自己生了孩子还没满月,不能跟着去见识一下,她把头一扬,笑眯眯的说。
“就说嘛,和他们家处好关系准没错。“
又过了几日,到了五月初八,何慧芳特意翻了黄历,看到这日宜出行,催沈泽秋选的今日走。
有了上回的经验,他没有穿得太破烂,只穿了件六七分旧,但没有补丁的立领旧布衫子,瞪着双半旧的鞋,依旧背着个小包袱,天还没亮透就要出发了。
“泽秋哥,我和你说的可都记好了?”安宁边整理沈泽秋的衣裳边问。
沈泽秋笑着点头,“放心吧,都记下了,簪子各种颜色花样都挑选些,镶金带玉的不要,选绒花簪、银镀簪、花丝簪这些实惠的,胭脂水粉也各种挑几盒,等买回来卖一卖,看哪样销量好,再做打算。”
安宁就知道沈泽秋心细,和他说的话他都能记在心上,办事情妥当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