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理人,他偏了下脑袋,“你这个熊爪不太好拿传单吧。”
听到这话,我飞快的拿起一张,然后递给正走过来的小姐姐,幸好她接了,我点点头表示感谢。
“哇,看来你很熟练嘛,那就不用我帮忙了。”他走回长椅去。
过了一会,我朝那边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啤酒来,仰头喝了一口。
等我上午的工作完成,他还没走,拍拍旁边的长椅,“小熊来休息一下吧。”
我本来就要过去休息的,坐过去的时候,他又衣兜里变出一罐啤酒来,“这个我喝不完了,给你。”
我没接,他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突然凑近了一点说,“你真的不能把这个先摘一下吗?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我有点好奇。”
我才不会摘!我甚至伸出熊爪护在了脑袋上,担心他用暴力把我的头套取掉,之前遇到了很多小朋友也好奇熊里面的真容,甚至跳起来拽我的熊耳朵。
但他不是那些恶劣调皮的小孩,也不是莽撞的少年,他是让我猜不出年纪的,要说他年轻,可他眼睛里已经沉淀了许多东西,可要说他老也是不可能的,是占了长相的大便宜。
“知道啦,你不想摘就不摘了。”他宽容的说,又问,“你的腿真的好了吧。”
我点了点头。
“上次也怪我,我突然凶我弟弟,他被吓到了才跑那么快,其实也不是吓,就是生我气吧。他知道我脾气,我再凶他也不会怕的。”他解释着说,“不过他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买点吃的就哄好了,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听得出他们兄弟俩感情很好,让我很羡慕。
我指了指啤酒罐,又指了指他,我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喝酒,如果他看不懂就算了,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或者说绝大部分人面前,语言功能都像是被封印一样。
记得我刚返回学校第一年,我的班主任都以为我是个哑巴。
那段被人打量着,好奇追问的漫长时光,我也真希望自己就是个哑巴。
但他居然看懂了,拿起那罐给我的啤酒,“你是问我为什么早喝酒?”
我有点惊喜的点点头。
“这个啊,我今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的身体还不如六十岁的老大爷,我快气死了,觉得自个身体怎么这么不争气呢,然后就去便利店买酒来喝。”他煞有其事的说。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这是真的,有点胡扯,知道身体不好还喝酒吗?
“我的工作离不开酒的,戒掉它很难,但明天从改变作息开始吧。”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尽量。”
后面这俩字才是重点,尽量改变也差不多等同于不改变。
“为了养好身体才离开,现在身体也养不好,我是在干嘛呢?”他叹着气。
是生活很艰难吗,我想着,其实谁不知道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要养生呢,但现实的重担让好多人都无法去考虑这个问题,总得先活下来,才去考虑活得好不好的问题吧。
这个帅哥看来也生活得很辛苦。
我本来想打破我的封印安慰他几句的,但嘴巴刚刚张开,他就站起了身,“反正先努力看看吧,坐在这儿叹气也不会有任何帮助。我得去吃午饭了,小熊,要不要我请你吃饭呀。”
我想他大概是穷大方的那类人,自己兜里没几个子儿还总是想接济别人,看他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我还只是个熊而已啊。
“不愿意吗,好吧,本来想找个人陪我吃饭的。”他朝我迈了一步,摸了摸我的熊脑袋,“照顾好自己呀熊先生,要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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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周,我都没见过他。
我还在原地发传单,他还是没出现。
他送我的那罐啤酒我也放在冰箱里冰了一周,这天晚上我终于拿出来,打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喝下第一口的时候我打了个寒颤,也皱紧了眉。我不喜欢酒的味道,苦涩,难懂。
可喝酒喝的是回忆,和他的两次简单滑过的回忆。
我的反应总是迟钝,见不着他的时候才明白他多么可贵,我在很多条街上伫立,人群来来往往,大家都忙,脚步匆匆,对外界的事不屑一顾,冷漠,这是正常的状况。而只有他,会愿意和一只熊说说话,会关心我的伤势,会愿意分担我的工作,还会尊重我的怪癖——躲在玩具熊的皮囊下看这个世界。
很想很想再见他一面。
这一次我不躲了,先以我本来的样子见他,他讨厌也没关系,我至少又靠近了一次温暖。
可我知道,我的运气向来是不好的,我遇见他两次,已经是老天格外厚待了,怎么还能奢求再见呢?
但这种心愿一直不死,在我的心底碎碎念,我也默默祈祷过,或许天上的某个神终于被我念烦了吧,稍稍一挥手,就让他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这天我正在公交车上打盹,车子停站,我的脑袋磕在了玻璃窗上,我迷糊的睁开眼,摸着前额向外看,我看到了什么呢——繁华忙碌的街头,已经渐渐变黄的街景下,他站在一家店门口,笑着和他的朋友聊天。
我有一瞬间想冲下车的冲动,很快又胆怯了,他看起来那么开心那么自在,我过去的话,他只会觉得奇怪吧。可好不容易见到了呀,我的整张脸都快贴在了玻璃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