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朝臣遥遥看到了这一幕。
“哎,朱襄公肯定气坏了。”
“朱襄公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巡视黄河吗?”
“朱襄公是什么人?能掐会算!说不定他算到了秦王遭遇危险,所以特意回来。”
“看朱襄公的衣服,他应该是刚下马就匆匆赶来了……咦,这宫门前的马是不是朱襄公的?”
蒙毅牵着马,被群臣打量得一脸尴尬。
就算朝中诸位卿大夫问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朱襄公看到秦王的信后立刻失手烧了帐篷,紧接着火急火燎地往咸阳跑。
到了咸阳后,朱襄公本来下马缓行,但在城门口得知燕国使臣到来,他又立刻重新上马,举着秦王给他的令牌,在城中疾驰,直接骑马进了宫门。
蒙毅虽然能在城里骑马,但不敢在宫中骑马,赶紧下马跑步跟上朱襄。
然后他就看到朱襄公一路骑马到了宫殿门口,把守卫宫殿的侍卫吓了好大一跳。
之后朱襄公翻身下马,提着剑沉着脸无诏往正在举办典仪的宫殿走去。
蒙毅冷汗直冒。
虽然朱襄公确实有带剑上朝的特权,但现在提着出鞘的剑直接闯入燕国使臣正在献城的宫殿现场,是不是过了?
当然,蒙毅不会认为朱襄公有问题。
朱襄公怎么会有问题?朱襄公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不这么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蒙毅十分好奇。
蔡泽道:“别问。”
蒙毅立刻闭嘴。看来这件事大了。
蔡泽把众臣丢下,也提着下裳,追赶朱襄和嬴小政。
被朱襄踹倒的蔺贽早就爬了起来,追赶在朱襄和嬴小政身后。
嬴小政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再加上甲胄沉重,与朱襄的距离绝望缩短。
蔺贽一边大喘气,一边大喊:“王脱袍!王卸甲!”
蔡泽也发觉了嬴小政快跑不动了,反正现在已经处于后宫范围,没有看热闹的外人,他也大喊:“王脱袍,王卸甲!”
嬴小政回过神,立刻把外衣甩掉,然后一边跑一边卸甲胄,减轻跑步负担,并试图用甲胄阻挡舅父的脚步。
朱襄见到这一幕,差点从面无表情被气笑了。
王负剑变成了王卸甲了是吗?
他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养出这样浪过头的孩子?
这一定是夏同的错,也一定是蔺贽的错。
但他万万没想到,蔡泽也加入其中。
这居然还有蔡泽的错!
在嬴小政与刺客上演激烈的绕柱追逐战的时候,赵高找到了华阳太后和夏太后,告知宫中可能有人会谋反。
华阳太后和夏太后疑惑极了。
秦王现在不正在接见燕国使臣吗?谁谋反?怎么谋反?
赵高支支吾吾。他虽然确信只有蔺贽和蔡泽有能耐做到在咸阳宫中谋反,但他为人谨慎,并不直说,只说他看到有侍卫无诏埋伏在宫殿附近。
华阳太后和夏太后更疑惑了。
以政儿的本事,谁还能无诏调动侍卫?总不会是朱襄回来了吧?
她们对视一眼,华阳太后问道:“是政儿让你来的吗?”
不会是有谁想要陷害自己吧?华阳太后警觉。
赵高想说不是,但又怕太后不肯前去救秦王。但假传秦王诏令,他又怕就算最后自己成功求得了外援,也被秦王事后追究。
就在赵高为难时,门外居然恰好传来秦王的呼喊声:“大母阿媪救我!”
赵高眼睛一亮!心潮澎湃!
第256章 想听故事吗
夏太后一直在仔细观察赵高的神色。
比起华阳太后一辈子顺风顺水,夏太后虽然在儿子当太子后被娘家裹挟着糊涂了一阵子,但在不得宠的那十几年中,她比华阳太后更会察言观色。
赵高突兀地来请她们搬救兵,连华阳太后都警觉,吃过许多次亏的夏太后更加警觉。
赵高的担忧是真实的,但他的慌乱又带了些奇怪的违和感。
毕竟现在赵高还只是一个年轻人,达不到后世能诓骗秦始皇的程度。
原本历史中的赵高在这个年龄还在宫中打杂,得到秦始皇赏识,是而立之年后的事。
现在因为秦王政提前提拔梦境中的宠臣,他在城府修炼不到家,但野心和赌性更大,耐心更小的时候来到了秦王政身边。
他身上违和感,连夏太后都发现了。
当嬴小政气喘吁吁地呼救声从外面响起的时候,赵高身上难掩的激动神色,让夏太后心中猛地一颤。
秦王遭遇危险,你为何会兴奋?
夏太后还不及多想,就立刻拉住要往外面跑的华阳太后:“等等,王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
华阳太后焦急道:“还等什么?政儿都急得不顾脸面了,要么是荀子揍他,要么是朱襄回来了。”
她顿了顿,道:“荀子很重礼节,不会在后宫追逐他,定是政儿做了什么坏事,惹得朱襄气得没了理智。”
夏太后一愣,然后微妙地感觉自己输了。
夏太后道:“为何不是雪姬?”
华阳太后一脸确信道:“若是雪姬,政儿不会逃跑,只会乖乖跪下听训。”
分析一番后,华阳太后把夏太后反拉起来匆匆往外走:“肯定是朱襄回来了。政儿只会在朱襄教训他的时候逃跑。就算荀子气得失去了理智,政儿应该也只会乖乖挨训。”
夏太后哭笑不得:“王为何不在朱襄公面前乖乖挨训?朱襄公最纵容政儿,寻常小事应该不会让朱襄公责罚政儿。”
华阳太后道:“就是太纵容了,政儿就算知道自己错很大,面对朱襄,他也不会乖乖受罚。”
夏太后苦笑着摇摇头,心中居然有些羡慕这个孙儿。
两位太后根本没理睬赵高,没有呼唤宫人陪同,相携出门。
赵高难以掩饰的兴奋表情僵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什么朱襄公?什么纵容?
太后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他为何听不明白?
赵高直觉自己的判断出了大问题,但却不知道在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赵高糊涂的时候,两位太后已经看到了疯狂逃窜的政儿。
朱襄虽然一路纵马来到咸阳宫,耗费了不少体力,但嬴小政耗费的体力也不少。何况人在气急的时候,是会无视身体状况,发挥出超常的实力。
嬴小政已经被朱襄追到。
朱襄挥舞手中的剑鞘,嬴小政左闪右避,连蹦带跳,动作越来越娴熟。两人在太后宫殿前面的小广场上围着绕圈圈。
蔺贽和蔡泽已经停了下来。蔡泽不断扶额叹气。蔺贽不断指指点点,不知道嘴里在点评些什么。
见两位太后出来,蔺贽和蔡泽立刻向太后行礼。
华阳太后对蔺贽和蔡泽随意摆摆手,焦急地走过去保护嬴小政:“朱襄公,有话好好说,政儿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能当众追打他?”
嬴小政立刻一个闪身,躲到了华阳太后身后。
朱襄嘴角抽搐。
嬴小政还好意思抱怨成蟜躲在太后身后的动作过于熟练,他从小到大不也是这样?
蔺贽失笑,毫不留情地嘲笑嬴小政:“政儿那动作,一看就是练了很多年。虽然现在生疏了一些,但练一练就又熟练了。”
恼羞成怒的嬴小政对蔺贽怒目而视。
蔡泽扶额:“蔺礼,你少说几句。”
夏太后也护住嬴小政,道:“朱襄公,为何如此愤怒?”
朱襄对华阳太后和夏太后行礼,板着脸道:“政儿知道燕国会派刺客行刺,居然以己身为诱饵,诱骗刺客当众行刺。”
华阳太后和夏太后脸色一变。
朱襄继续道:“宫中埋伏有护卫,但政儿好勇斗狠,不准护卫护驾,自己手持长剑,孤身与三位手持利器的刺客游斗。”
华阳太后和夏太后脸色一沉,后退一步,一左一右抓住了嬴小政的胳膊。
嬴小政:“???”
朱襄道:“刺客行刺,利器应该会淬毒,或许只需要见血,就能刺杀成功。政儿虽身穿甲胄,但手呢?脸呢?一人独斗三人,一个疏忽就可能见血。”
蔺贽和蔡泽也脸色一变。
两人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是我考虑不周,请太后责罚。”
华阳太后骂道:“你二人就宠着政儿吧!什么都宠!这种危及生命的大事也宠!先王托孤,难道是让你二人不分好坏纵容政儿?若凡事由着政儿来,你二人和奸邪何异!”
华阳太后口不择言,骂出了诛心之语。
蔺贽和蔡泽立刻跪下,再次请罪。
嬴小政立刻道:“和蔺伯父和蔡伯父没关系……我……”
华阳太后和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夏太后把嬴小政往前面一推。
夏太后对朱襄微微屈身:“朱襄公,你是王的养父和老师,请你好好管教王。”
华阳太后把朱襄手中的剑鞘拿走,然后又将剑鞘还给朱襄:“这剑鞘是我赐给你的了,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