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白参谋家,虽然举报信那事,没有公布叫所有人都知晓。白参谋在回家的时候,还是跟家里的老婆说了。白参谋家的嫂子再看苏姚,就格外地客气。年前的时候,就曾经给苏姚送过老家寄来的特产。
有关系变得和气的,那相对还有看苏姚充满敌意的。就比如尤宝全副团长的媳妇,原本对谁态度都是冷冷淡淡,这次过年看苏姚的目光就不太友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跟明月关系好,尤副团家那位看苏姚就不算顺眼。在下半年中,尤副团媳妇跟明月俩人吵过一次,据说很凶。为什么是据说呢,苏姚那天不在家,她是回家以后听俞锐说的。俞锐描述起来,都有点害怕明月了。谁能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明月,发起火来是那么大的威力。
许是恨屋及乌的缘故,看苏姚也不太顺眼。
她又不给苏姚发工资,苏姚管她喜不喜欢自己呢。
尤副团不是周言安的上司,相反周言安这个主管军务的副团,在团里的话语权上,是比尤宝全这个管后勤的副团靠前。
过年就是一件累人的活,准备过年累,这就不必说了。到处拜年,这也累得很。
今年跟去年不同的一个地方,还在于,过完大年初一以后,不能歇着,大年初二还得到处跑地去拜年。
得去进城,去靳劼家拜年,他虽然年纪小,但人家家里还有个长辈奶奶,有长辈在就不能不上门。再有就是,去翟江瑞和穆洪波家,人家对外说自己是娘家的妹妹,那苏姚这当妹妹的,哪有不去姐姐家拜年的道理。
出门前,苏姚拿出年前准备的年礼,去翟江瑞婆婆家的是一份,去靳劼家的又是另外一份。
过年期间大家都忙,也不只有苏姚和周言安要出门拜年,因此俩人压根就没去借团里的吉普车,坐在团里的卡车上,跟着知青们一起进城。
过年期间,不能回家的知青们,有的会选择窝在知青宿舍,有的则每天进城去玩,城里也不一定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主要胜在一个不常去,觉得新鲜而已。
从车上下去,两人先是奔着靳劼家所在的位置,周言安开车来过这里,因此在找来的时候也不觉得陌生。
知道靳劼家是哪一栋哪一个楼道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他家住在几楼。
这倒也不难,敲开一楼的门,询问一下住在几楼就成。
如今正是过年的时候,不是拜年去了,那就是在家等着客人上门呢。
今天运气不错,苏姚敲开的这一户,今天有人在家,没有出去拜年。
人家也是在等着客人上门,打开门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开门的人一愣,心想家里有这门亲戚么,但人家小两口手里都拎着东西,这明显是要拜年的意思,想着上门就是客,也不能让人站在门外,大不了请进屋以后再问问身份。
还不等开口把人往屋里请呢,就听见这人问,“过年好,请问您这楼上有没有一家姓史的老太太,带着俩孙子?”
感情不是给自家拜年的,是过来问路的,那男人点了点头,“有,三楼,在三零四。”
苏姚跟他道谢,“那就谢谢您了。”
“不用谢。”
这人话音刚落下,苏姚和周言安就上楼了。
将门给关上以后,老婆看见他身后没跟着人,还问呢,“人呢,怎么没有带进家里来?”
她也听见了敲门声,知道来客人,丈夫去开门。
这人害了一声,“不是来咱家拜年的,是过来问路,问三楼那姓史的老太太是不是在这栋楼里,住在几楼,哪个房间。”
原来是过来问路的,这人老婆听完多了几分意兴阑珊没劲。
过了一会想到什么似的,询问丈夫,“那老太太家还有亲戚走动呢?”以前倒是没听过那家有亲戚上门。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她的长辈和同辈人九成九都不在人世,家里就一个儿子,还是个短命鬼,儿媳妇带着孙子改嫁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孤寡的老太太。这家日子过得不好,就连愿意上门的小辈都没有,不过这也正常,人都是势利眼。
今天倒是奇了,竟然有人愿意上门。
当丈夫的,也顺着妻子的话说,“刚才问路的那两个亲戚,看着倒是满气派的,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那妻子哦了一声,“改明儿有时间,我去楼上坐坐,问问是什么样的亲戚。”
“你还真是闲的。”虽然是这样抱怨妻子,这当丈夫的其实心里也挺好奇,那对年轻人跟那家的老太太是什么样的关系。
苏姚和周言安,这时候也敲开了三零四的门,来开门的正是靳劼。
家里一共三人,一个是腿脚不便的八旬老妇,另一个是刚断奶的娃娃,能赶过来开门的,也只有靳劼了,这没啥疑问。
靳劼看见门口站着的两口子,很明显地愣了一愣,没想到两人会上门,更没想到会在过年期间见到苏姚和周言安。
今天也是巧了,靳劼每天都往外跑不着家。如今还过年,去哪里都不方便,他就在家里没有出门,谁能想到这两人就挑在正月初二这天,过来拜年了。
还没等他先开口,苏姚就说了,“我记得你说过,家里有一个奶奶在,我们做小辈的,理应上门来拜年。”
上门就是客,更何况是大年下的,主动过来拜年的。
靳劼把门的位置让开,请两人进门。
屋子里的老太太听见门外的动静,扬声问道,“小桂,是谁来了?”
老太太没等他回答,就自己慢悠悠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苏姚这老太太走路还可以,不像是靳劼嘴里说的那样,就知道这小子又撒谎了。
靳劼在苏姚面前时,说的是他奶奶年过八旬腿脚不便,年过八旬是真的,腿脚不便倒也不至于。别看人家岁数大,身板看着很是硬朗。腿脚许是比不上年轻人利索,但上了年纪的人,走得慢一点,这是很正常的。
苏姚狠狠瞪了靳劼一眼,靳劼撒过的谎多了去,早就忘记曾经跟苏姚那样子说过。但苏姚这眼刀,让他本能的瑟缩,感觉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史老太太看见眼前从来没见过的年轻人,肯定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但是孙子却让两人进门,那应该是认识的。
就听靳劼跟她介绍,“奶奶,这就是我说过的,帮我办落户的姐姐。”
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史老太太赶紧请两人在凳子上坐下,“谢谢你们招呼我们家小桂。”
史老太太在家里叫靳劼为小桂,当他是那个被儿媳妇带走的孙子。
苏姚和周言安跟这老人问好,然后苏姚轻拍靳劼,“我们进门以后,你是不是没有给我俩拜年啊。”
靳劼就没见过这种主动要求别人给拜年的人,偏偏他奶奶立刻说道,“小桂,你怎么不给人家拜年,不可以没有礼貌,快说吉利话。”
本来他是准备拜年的,但这种被要求拜年,就让人心里十分不爽。
苏姚才不管他爽不爽呢,她自己心里爽了就行。
“对了,你家里不是有个小弟弟,在家吗?”
“在的。”史老太太带着苏姚去她的卧室,她刚才就在卧室里看孩子呢。
史槐乖得很,没人照看他就坐在床上扯着身上的衣服,没有半点的淘气。
苏姚捏捏孩子的小脸问道,“这孩子几岁了啊?”
“两岁了。”这是小娃娃自己奶声奶气地回答道。
冷不防被面前的小奶娃接了话,苏姚吓了一跳,“呦,都两岁了呀,真可爱。”
她这样夸道。
从年纪上来看,他比俞烁要大几个月,只不过他看着没有俞烁身上的奶膘多,也没俞烁看着大。
这应该也是伙食比不上俞淞家的缘故。
在孩子一两岁的时候,年纪差上几个月,身形的差别可大了。
苏姚原本看见这孩子的时候,还想着可以把俞烁穿小了的衣服拿过来让他穿,这样也能给老人家和靳劼省去一份负担。
对小孩子来说,最废的就是衣裳。小孩一天一个样,衣服只有稍微做得大一点,才能多穿一段时间。
苏姚也是看见这孩子身上的衣裳都小了,才有那样的想法。
不过,她现在也没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拿出兜里揣着的红包,塞到了孩子的小兜兜里,“姐姐给我们史槐的压岁钱。”
史老太太没看见苏姚的动作,但她耳朵没问题,她听见了连忙说使不得,“你已经忙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哪能再要你的红包。”
史槐被老太太教导过,别人给你东西就要说谢谢,他又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收,笑得特别甜,跟苏姚说谢谢。
史老太太的肢体动作,和话语他能理解大半,这红包他就不敢要了,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怯懦。
“这是我们当姐姐姐夫给弟弟的,您看看都把孩子给吓到了。”
靳劼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收到苏姚给的红包,他挺不高兴的,“您怎么光给他红包,不给我红包,难不成我就不是你弟弟了?”
史老太太还没劝住苏姚收回红包呢,这边还出来了一个主动要红包的人吧,给她气得一巴掌招呼到靳劼的头上,“你这臭小子,怎么能主动跟人要!”
苏姚点点头,“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诗,叫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现在在我这里,就是旧人,我更稀罕你弟弟。”
苏姚将史槐抱了起来,这小娃娃抱着也没俞烁沉手。
史老太太是个很干净的人,养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家里却没有半点的异味,这孩子身上的衣服是小的,却能看出来很洁净。
苏姚抱着史槐没到两分钟,她就没有力气,将人塞给周言安,叫他抱着。
“不过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的礼物。”
苏姚跟史槐回到了客厅,而史老太太跟周言安说,“孩子给我,你们去客厅聊,我就不跟去了。”
靳劼听苏姚说有新年礼物,他的眼睛一直很亮很亮,看着苏姚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一点点地往外翻着东西。
这些都是过来带的年礼,有给家里的,有给史老太太的,也有给史槐的,唯独没有给靳劼的。
靳劼就那样眼巴巴的候着,听见苏姚说,“找到了。”
苏姚面带笑意地把东西送给他,靳劼满怀期待地打开,竟然是几条内裤。
他期待了那么长时间,竟然只是几条内裤。
见他眼眶里含着泪水,要掉眼泪,苏姚忍不住摇头,“这么大一男孩子,怎么那么爱哭。”
苏姚给他也塞了一个红包,“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平时留着买糖吃。”
即便收到了压岁钱,靳劼的兴致依旧不高。
“行了行了,这才是给你的真正新年礼物。”苏姚张开手,一个子弹壳似的吊坠项链,从她手心里落下。
靳劼像是见到了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把红绳从苏姚手上取下,拿着放在眼前左右端详,从他不自觉露出的笑脸中,能看出他很满意这个礼物。
苏姚小声跟周言安吐槽,“那些内裤明明更贵好么?”
子弹壳是不要钱的,内裤要钱要布票,真是搞不懂这小孩都怎么想的。
苏姚给了他一个子弹头的吊坠,靳劼对她的态度立刻不一样了,那小嘴甜的很。
苏姚又在布包里掏出给他的铅笔和本子,“这是给你上学准备的,听你老师说你目前成绩还不错,这很不错,但要继续保持。”
看在子弹壳的份上,靳劼乖乖地点头,并且十分热情地端出年货请苏姚和周言安尝尝。
觉得一个老人带着俩孩子生活不容易,苏姚连瓜子都没吃,只拿了一块硬糖塞进嘴巴里。
听他讲起这半年的上学经历,学校发生的趣事,以及对于老师的评价。
说着说着,靳劼就说到了他去火车站,“碰到了那天那个女知青,姓秦来着。”
苏姚就知道他说的是秦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