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核查清身份,侧身准备放行。
马车晃晃悠悠正?欲驶入宫门,身后传来?一阵凌厉的呼喊声?。
“许明舒!”
闻声?,许明舒当即叫停了马车,探出头朝身后看。
成佳公主提着裙摆朝她?跑来?,在马车前站定。
头上的发髻松散了,胸口因剧烈地奔跑上下起伏着,模样显得十分狼狈。
在她?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成佳公主一字一句道,
“你爹,他不?能回?京。”
......
许明舒心神不?宁地行至别苑门前时,天色已?经有暗下来?的迹象。
门前把手的锦衣卫认识她?,一言不?发地推开门放她?进去。
女官芷萝出门时,刚好看见在门前犹豫不?前的许明舒。
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后,笑?盈盈地走上来?握住她?的手。
“姑娘回?来?了,还没用过?晚膳吧,正?好小厨房在布菜姑娘可以和娘娘一起用饭。”
芷萝一向贴心,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一句。
许明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跟着迈步上了石阶。
宸贵妃喜亮,廊下一排排灯整齐地亮着。
临近年关,朝中风雨欲来?,京城中气氛诡谲,各方势力暗自较着劲。
唯有宸贵妃所在的别苑像是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安静地处于宫中过?自己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宸贵妃爱简洁素雅,无论身在何处庭院房间都收拾的雅致干净。
连日的奔波和担忧使得许明舒一直悬着的心在此时得以放松些许,她?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裙摆朝大殿中走去。
这一口气尚未松到底,越过?流光四溢的长廊,殿中端坐着的两个人闻声?齐齐抬头看向她?。
一个是坐在主位上的宸贵妃,而另一个却是萧珩。
同?那双狭长的凤眼?对视后,许明舒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良久后,她?朝他行了一礼,一声?不?响地坐到了宸贵妃身侧。
宸贵妃笑?盈盈地将自己的手炉塞到许明舒手中,伸手揉了揉她?冻得发红的耳垂。
“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多穿些。”
许明舒一手捧着手炉一边闷声?喝茶。
可即便她?再怎么低头,也能察觉到右侧方落在她?身上的那抹炙热的目光。
宸贵妃看出她?的异样,宽慰道:“别苑偏僻,住的时间久了难免觉得冷清,还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七皇子殿下时常过?来?陪我用膳。”
宸贵妃指甲在她?手背上轻点?,许明舒抬头留心地听。
“近来?宫里发生了许多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还全靠七皇子殿下为我操心提点?着。”
闻言,许明舒抬头看向萧珩,目光沉沉。
“哦?我回?京路的上闲来?无事,又寻起了那本《魏略》看,有一处尚存疑问,不?知七殿下可有了解这本书?”
萧珩抿了抿唇,隐在衣袍里的手按压着扳指。
他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却还是开口道:“了解一些。”
“我一直在想?,若是能有重新来?一次的机会,郭夫人没有因一时心软收养曹叡。曹叡备受欺凌的非人的生活过?上一段时间后,会不?会想?为自己寻出路,主动行自己曾经厌恶的攀附之举?”
萧珩闭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道:“以我之见,曹叡若是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在看清是非真?相?后定会对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事追悔莫及,竭尽所能去补偿与郭夫人。”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望向许明舒。
“曹叡固然可恨,但重来?一次的他更恨得是曾经犯下罪过?的自己。他也想?,能有个弥补过?错重新做个好人的机会。”
许明舒低下眼?睫喝着手中的茶,没再接他这个话。
殿内一时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片刻后,萧珩站起身朝宸贵妃行礼。
“既然许姑娘回?来?了,想?来?宸娘娘同?许姑娘之间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儿臣府中还有事,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陪宸娘娘。”
宸贵妃点?了点?头,吩咐女官送萧珩出宫门。
见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宸贵妃抬手指了指许明舒的额头。
“你这个孩子,怎么一见到七皇子说话就和长了刺一样。”
许明舒捂着头,皱眉道:“姑母,这七皇子心思深沉不?是早同?您说离他远点?为好吗?”
宸贵妃叹了口气,“你说的姑母明白,可这几年下来?你也见了。萧珩他对我并没有算计之心,反倒是每每危难之际都是他不?顾一切出手相?救。姑母其实心里也一直对他怀着顾虑,可是小舒啊,一个人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的。”
宸贵妃抬手替许明舒整理了下鬓发,“你此番带着金牌去北境增援砚尘,不?就是他给你出的注意吗?你三叔调查户部案子,也是他出手相?助。四叔在刑部多亏了他上下打点?,才能免去诸多嫌疑。”
“如今人人盼着我们靖安侯府出现点?什么变故,可七皇子种?种?举动都是为了我们着想?。小舒,姑母虽不?知你同?七皇子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但我却要承他这个情,若非有他,姑母在宫里的处境也没今日这般顺遂。”
许明舒心烦意乱,她?没办法告知姑母前世的种?种?。
在她?看来?,萧珩如今做的这些永远也抵消不?了他曾经对靖安侯府犯下的恶行。
伤害就是伤害,若是依靠弥补就能两清,那她?的小邓子算什么?
邓砚尘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苦心为她?求的来?世,不?是用来?看萧珩如何改变的。
许明舒烦躁地皱了皱眉,问道:“那他今日过?来?是做什么?”
“他想?告知于我,你爹爹此番不?能回?京。”
......
京城风声?鹤唳,北境也并非一滩死水。
邓砚尘归营休息,还没有下马就见小将匆忙赶来?。
他心口一沉,问:“什么事?”
小将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邓砚尘,低声?道:“将军,前线巡视的人来?报,蛮人的主力又向前推进了,以行至岭苍山山脚下。”
邓砚尘收了信,转身回?了营帐。
北境呼啸的寒风刮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紧绷的弓弦。
大战来?临之际这根弦所在的箭锋不?约而同?地,笔直地指向北方。
这段时间以来?,蛮人的大军不?断向前推进着。
他们似乎料定了一只没有靖安侯的队伍,一批急匆匆东拼西凑起来?的援军,根本没有办法同?他们的主力军去抗衡。
蛮人的二十万大军一路披荆斩棘,逐渐朝着玄甲军所在的方向逼近。
除却当日不?知援军来?自何方,由?谁带领,而匆忙撤退的那一场仗以外?,这十几日来?他们可谓是屡战屡胜。
一路的顺遂助长了蛮人嚣张的气焰,此时他们正?处于最志得意满时候。
按照邓砚尘的计划,只要敌军不?断向前推进,而他带领的玄甲军分支从东西两侧绕过?岭苍山呈现包围之状。
届时将主营就会交给裴誉把守,而他则带领一小队人马自岭苍山翻越过?去。
在敌军主力向前推进后,绕过?山脚直奔敌军大营烧毁其辎重和粮草。
如此一来?,蛮人主力军则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若是不?出意外?,他们将无法撤回?岭苍山后,失去了最有利的作战地势。
诱敌深入是战场上常见的手段,来?源于对手的过?于自信。
乌木赫想?赢的念头太强烈了,即使站在相?隔百丈的高墙之上,邓砚尘也能感受到他心中所想?。
他们都想?取得最后的胜利,只是不?同?于乌木赫的是,在邓砚尘的身上从未背负着太多期许与压力。
他虽是玄甲军中最年轻的将领,但上有靖安侯,黎瑄以及沿海交战地的主将杜鸿飞。
下有平辈的长青,以及武艺高强刚投身于战场不?久的裴誉。
他并非单打独斗,北境的百年太平也不?仅仅仰仗他一人。
他也不?是什么天才,只是在尽一个普通人最大的努力。
扎根于北境的近十年,以及世代坚守防线的玄甲军给了邓砚尘极大的勇气支持。
朝中又有黎叔叔督促着,不?断送往前线的充足补给,再加上全军上下同?仇敌忾的气势,邓砚尘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一场大战的准备。
次日一早,邓砚尘正?在营帐内盯着沙盘沉思。
裴誉带着风雪匆匆而来?,他周身冒着寒意,像是从远处策马回?来?不?久。
邓砚尘随手将酒壶扔给他,“辛苦裴兄了,演的如何?”
裴誉在拧开酒壶的空隙中看向他,“天衣无缝。”
仰头灌了一口烈酒,身上的逐渐暖和了许多。
裴誉擦了擦嘴角,侧首看向他,欲言又止。
“骄兵必败,让他们一路赢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你倒也不?必非要我演上这么一出,打击了他们的士气。”
邓砚尘将手中的旗子在沙盘东侧推进,神色平静道:“乌木赫这个人警惕性很高,且他们草原人十分在意上天预警,会将战事同?天气联系在一起。”
裴誉抬眼?看他,在等待着他的后文。
“这几日来?大雪下个不?停,蛮人最擅长在风雪中作战,他们一路南下屡战屡胜,认为这是天神的庇佑。而大雪自昨夜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再下的迹象,此时裴兄带着兵马出击,打得他们右翼兵马一个措手不?及。”
邓砚尘将两侧的旗子向沙盘中间并拢,“凭我对乌木赫的了解,他怕我们的人从四面八方越过?来?,击破他们的防线。此时想?来?定会将分散的主力整合,逐渐向中间推进,直到落入我们的包围圈内。”
裴誉闷声?喝了一口酒,没有应声?。
军中掌管辎重的孙叔早年行军打仗时,跟别人学了些观天象的技巧。
他推断今早无雪,天气晴朗。
所以邓砚尘布下了这局棋,在大雪纷飞的那几日叫敌军连续赢了几场,助长了他们的气势。
在雪停的今日叫他带兵过?去突袭,让乌木赫乃至所有蛮人觉得这是天神的警示,不?可急躁冒进,需得静观其变另寻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