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萧珩顾不上其他,当日提着剑闯入光承帝的寝殿想同他对峙时,恍惚间?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漫天纷飞的大雪里,一个?身着金丝盘龙纹玄袍的人?提着一把剑从寝殿中走出来。
剑刃上的血迹蜿蜒而下,在雪地里绽开一朵朵的梅花。
他刚刚杀了人?,
萧珩目光上移,看见那人?同自己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咣当的一声,剑刃掉在地上。
萧珩颤抖着手,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一连几天,前世他与许明舒在昭华宫相处的点点滴滴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记忆的最后,是他牵着许明舒的手,在一众祝贺声中面无表情的拜了天地。
酒过三巡,宾客退去后,萧珩站在院内徘徊,内心一片挣扎。
恍惚间?,似是听见有女子的哭泣声,若隐若现。
他寻声而去,见东宫后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程莺儿?跪在哪儿?不断往火盆里塞纸钱。
萧珩面色凝固,一步一步走近。
听见她?念念有词道?:“姑姑,表哥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她?家人?心狠手辣害了您一辈子,连还您清白的机会也不留,还杀了从前服侍您的宫人?。”
“可是表哥就是喜欢她?,喜欢到连仇恨都忘记了,如今还八抬大轿的迎她?做太子妃......姑姑,莺儿?命贱,不能?为您报仇雪恨,也没办法劝说表哥及时清醒,今夜过后莺儿?就去九泉之下同您和家人?团聚......”
攥拳的双手不断地用力,指关节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萧珩站在她?身后,双目猩红。
房间?内,红烛燃烧殆尽。
许明舒端坐在床上,原本带着期许的眸光一点点冷却下来。
窗外天光大亮,东宫内的宫人?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沁竹端着洗漱的水盆走进来,在看见许明舒依旧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的,惊讶地叫出声。
东宫服侍的宫人?战战兢兢地立在两侧,胆子大的犹豫着上前回话?。
“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他...昨夜宿在书房...今日一早抬一位程姓的女使...做妾室......”
许明舒猛地抬手掀开自己面上的红盖头?,手指揪着红绸,眼中满是怒意。
萧珩看着他梦境中的姑娘从愤怒,到屈辱再到平静,心脏一阵抽搐,疼得他难以喘息。
他不敢想象,前世的自己真的做出这般举措来羞辱于她?。
梦境里,穿着大红喜炮的许明舒掌心里深深的几道?指甲印,精致漂亮的指甲也因为用力而断裂,手指边缘带着丝丝血迹。
他好想上前捧住她?的手,及时制止她?。
可是眼前的景象再次天旋地转,许明舒离他不断远去。
她?站在远处看着他,眼神决绝。
“萧珩,你这样的人?没有被?爱的资格。”
分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般轻柔的声音,却宛如一道?惊雷,将他的世界炸得四分五裂。
萧珩猛然间?惊醒,躺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身上的里衣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双目无神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确信,那些细碎的画面都是曾真实存在过的景象。
他曾经那样喜欢一个?人?,她?也曾满心欢喜地想嫁给他为妻。
可他却将她?弄丢了。
他动身想去寻她?,却听闻她?早已经和邓砚尘定亲下聘的消息。
所?幸,许明舒还未成亲,一起尚有缓和的机会。
萧珩似是累极了,唇间?苍白毫无血色。
“小舒,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若是此事当真是我所?为...我欠下的债必当以命来还。”
他朝许明舒走近了几步,语气中带着哀求,“如你所?见,程莺儿?是我血缘上的亲人?,是我错了,我一时想不开借她?来羞辱靖安侯府...除你之外,我从未对别人?动过心......”
“小舒,求你...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好吗?”
他从未这样去求过一个?人?,许明舒记得当初他被?萧瑜的人?打得遍体?鳞伤时,也仍执拗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萧珩生母虽出身低贱,但他骨子里却是随了光承帝。
自视清高?,天潢贵胄,贵不可言。
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低头?认错。
她?曾经怕萧珩被?碾入泥潭会心如死?灰,不断地鼓励着他,安慰着他待养好了伤不会比任何人?差。
如今回首再看,许明舒只觉得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许明舒冷笑出声,“你说的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萧珩瞳孔放大,
“你做的恶行,也远远不止这些。你既然想不起来,我帮你回忆一下。”
许明舒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父亲死?在返程路上,姑姑余生久伴青灯古佛、靖安侯府其余人?被?抄家流放。”
闻言,邓砚尘侧首看她?,可许明舒暂时没法理会。
“而我,被?你禁足在东宫里,你叫宫人?整日整日送来的安神汤给我喝下,叫我无力同你反抗,最后七尺白绫自尽而亡。”
许明舒神色冷静地可怕,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质问道?,
“萧珩,桩桩件件这么多条人?命,你告诉我该如何原谅于你?”
萧珩震惊地后退几步,撞在雕花木门?上,目光失神。
许明舒挽住邓砚尘的手臂,收回视线不再看他,轻声道?:“我们走吧。”
邓砚尘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牵着她?朝楼下走。
正正在一楼门?前等着他们,见他们出来,小孩紧皱着的眉才有了舒缓的意思。
她?同来时一样,牵起正正的手朝靖安侯府的方?向走回去。
好好的赏月被?人?打扰了,许明舒有些沮丧。
更?叫她?心慌地是,自重月楼出来后邓砚尘一直牵着她?朝前走,期间?一语未发。
许明舒僵持地有些难受,犹豫了半晌停下脚步。
察觉身边的人?不动了,邓砚尘扭回头?看向她?。
许明舒抬首看他,眼神灼灼,“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邓砚尘眸光微亮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问出口:“有。”
“你方?才同萧珩说的话?,都是真的对吗?”
许明舒心口一阵疼痛,他终究还是问了。
她?不敢想象他得知真相后,还会喜欢她?,还会愿意再娶她?为妻吗?
许明舒闭上眼,如同一个?接受审判的罪人?,缓缓开口。
“对。”
双肩猛地一沉,一双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她?,紧得仿佛想将她?揉入骨血。
“原来你一直害怕做梦,是因为这个?,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那个?时候的我在哪儿?,为什么会让你受这么多折磨...为什么靖安侯府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邓砚尘抱着她?的力道?紧了紧,压抑着痛苦沙哑道?:“明舒,是我没有用对不对,我没办法守护好你对不对......”
有温热地液体?滑过许明舒的脖颈,她?抬手抚上邓砚尘颤抖着的脊背。
她?以为他会怪她?对自己有所?欺瞒,会因为她?曾嫁给过旁人?而心怀芥蒂。
可她?的小邓子在得知一切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没能?守护好她? 。
许明舒抱着邓砚尘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邓砚尘。”
是她?错了,她?不该留下他一个?人?。
第76章 (重修)
前世?。
东宫大婚当日抬了妾室的消息, 次日天?刚刚亮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早朝之?上,一众官员议论纷纷,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一旁手执芴板站得笔直的靖安侯。
光承帝中风卧床不起, 这段时间以来由太子萧珩代理监国重任。
在太子还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时, 在许多人?看来他不过是走运罢了。
歌妓生出?的皇子,能成为昭华宫宸贵妃的养子, 攀上靖安侯府的高枝, 娶侯府独女许明舒为妻,一跃成为储君最佳人?选, 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靖安侯府位高权重,连光承帝都要忌惮三分。
如今太子刚入主东宫不久,便敢如此?行事, 叫靖安侯府阖府上下颜面尽失。
这口气, 就是寻常人?家?也咽不下去, 何况是靖安侯府。
一众官员凝神?,心中都暗自期待着早朝之?上,靖安侯同储君的这场好戏。
出?乎他们意料的事,一整场朝会下来, 靖安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语未发,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侯爷下朝回府, 马车在靖安侯府门前停下后, 府中小厮轻手轻脚地上前迎接。
许明舒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侯府中人?得知?消息后不约而同的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