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中心商业区与其他城市不同,沿着海岸线高大的写字楼蜿蜒成片,在cbd一侧,靠近沿海公路的方向,是一片高级住宅区和生活区域。生活区的一角,有一栋不起眼的商用小洋房,建于民国时期,几经修缮已不再住人。
洋房的一楼是家法式风格的咖啡馆,工作日下午没什么客人。从中间的木楼梯上到二楼,是一家名为“心原”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师身穿纯白卫衣,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翻看手边一本外文书,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周身莹润暖白光晕,只一眼便能让人浮躁的心安定。
看到他后,那人先是轻轻一笑,朝他身后瞧了瞧,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问了声,“老师说的那个孩子就是你?”
陆小屿局促地点点头。
助理端来茶和点心,放在两人面前的小茶几上。
陈愿和她说了声谢谢,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说话声音如同春日吹过原野的风那样轻柔。
“我的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孩子呢。”
陈愿对他说。
坐在他对面的陆小屿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有些局促地说,“我已经工作了。“
助理跟在他后面进来,递上一本笔记,是整理的量表信息。
今天来做咨询的客人是陈愿本科专业课老师介绍的,说只是想简单的聊聊天。
电话里说得过于含糊,陈愿听了半天,以为老师的意思是说哪个青春期的小孩为情所困。
当即有点想推托。
毕竟他给高中同学做义务疏导,时常得分析到半夜。
但又是老师所托,陈愿周一下午原本是休假,也就见缝插针地安排进来咨询。
“噢,我以为你还在念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小屿颇为不自在,“不过咨询费按照你们的收费标准给就好。”
“那我们就先简单地聊聊天吧。”陈愿一目十行看完,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了一边,“你先喝茶。”
“好、好的,谢谢…”陆小屿端起骨瓷杯,这杯身是紫色鸢尾花的图案,十分雅致。
陈愿也端起杯子,吹了吹杯中的茶水,抿了一口,笑着说道,“你现在也挺紧张,但是并没有发抖。”
这红茶与陆小屿寻常喝过的红茶味道不同,带着特殊的花果香气,还微微发甜,也许是热红茶的效用,又或许是陈愿的笑容颇有亲和力,陆小屿奇迹般地没再紧张,“只有特殊情况会发生。”
“特殊情况下会发抖,能具体说说看是什么时候吗?”
陆小屿停顿了片刻,陈愿也没追问,只是安静地喝茶,他选中一块布朗尼,侧过银色叉子斜了一角,尝了一口,“今天的布朗尼好吃,你也来试试?”
“谢谢。”陆小屿也学着他,叉了块儿布朗尼出来,确实味道很好,“很好吃。”
陈愿放下叉子,很是满意,“是楼下咖啡馆送上来的,他们家的甜点师很专业,咖啡却不太行。”
两人安安静静吃了会儿下午茶,陆小屿才开口说,“特珠情况,就是,我…”
他接着说,“我喜欢一个人好多年。”微微停顿后补充道:“和我一样,也是个男生。”
“有多久呢?”
“十五岁开始吧,十几年了。”陆小屿说,“光是和他说话,就会紧张。距离稍微近一点,心跳就快得不行,然后手就会发抖,感觉呼吸不过来。”
陈愿惊讶地问,“是一直这样?”
“也不是,以前虽然喜欢他,但他人不在国内,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今年六月他回国后,来了我们单位,相处期间才发现。”
陈愿眨眨眼,直觉这剧情发展得别样眼熟。
陆小屿接着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好友说我这是叶公好龙。”
陈愿点点头,说道,“这种特定情况产生的心理原因,大多和压力相关。从你的测验看来,你是小时候开始就有焦虑的症状?”
陆小屿终于不大情愿地点点头,“也、也不算吧。”
“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情,爸爸妈妈呀或是兄弟姐妹呀,什么都可以。”
陈愿常年接待的咨询对象大多是儿童,说话时也不自觉会带上和孩子说话时特有的口吻。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爸爸是外籍,离婚后回国了,然后就没再联系过。”
父母离婚导致儿童产生心理问题直至成年也无法痊愈的案例非常多,这种离婚后彻底消失的父亲也不常见,陈愿也是头一回接触,不由得问道,“你爸爸,从来没有联系过你们?”
陆小屿摇摇头,“没有,妈妈说他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小孩,我们俩的出生就是意外。他走了之后,妈妈丢掉了他所有的照片,估计他现在就是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
“那就说说妈妈和弟弟吧。”
“我弟弟他和我是双胞胎,他只比我晚半分钟出生,却得叫我哥哥。”陆小屿说着忍不住有些小得意,“他和我妈现在生活在一起,我高中的时候他们移民去了国外。”
这剧情越发熟悉,陈愿内心都快要泛起涛天大浪,面上依旧古井不波,目光中甚至带上几分慈爱,“他们出国没带上你?”
“不是,”陆小屿老老实实说,“本来是要带我一起去,我拒绝了。”
陈愿手托着下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