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你停下!”狸奴急了。
流景还是不搭理他。
狸奴终于忍不住出手阻拦,可还未靠近,便被一股精纯灵力震得跌了出去。他紧急后退三步站稳,一脸震惊地看向流景:“你的灵力里为何会有祥瑞之气?”
流景眼神一凛,抬手往非寂额上一抓,一根泛着寒光的针便出现在手里。
“……总算拔出来了。”她松一口气,随即倒在非寂身上人事不知了。
再次醒来,已经在无妄阁顶层的寝房里了。
流景猛然坐起身,才发现非寂就在旁边躺着。
“他也快醒了。”断羽的声音传来。
流景扫了她一眼,突然感觉腹中过于安静,脸色瞬间变了:“孩子……”
“您灵力虚耗太多,差点没保住,”断羽端了碗黑漆漆的药过来,“我偷偷切了块共天山的灵脉,炼化之后给你输进体内,才勉强留住他。”
“多谢。”流景松了口气,没问这药是什么,便直接一饮而尽。
断羽又递过来一块糕点,流景顿了顿,还是拒绝了。
“怎么突然不怕苦了?”断羽干脆自己吃,“帝君知道您身份了?”
流景沉默不语。
“我就说么,除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可以将他气到这种地步的了。”断羽叹了声气。
流景冷静地看向非寂:“他如何了?”
“您处理得非常及时,帝君如今虽然神魂分裂成了七八块,但被您的灵力强行束缚在一起,倒也能勉强再用个一年左右,但一年之后,您就是将所有灵力都输给他,只怕也无法阻止他魂飞魄散。”断羽提到非寂的伤势,表情总算淡了下来。
即便是昏睡中,非寂的眉眼仍透着阴郁,仿佛连梦里都不得安宁。流景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低声道:“一年时间,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你有帮他恢复神魂的法子?”断羽敏锐地问。
流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非寂。
断羽心中有千万疑惑,但见她无意回答,便也识趣地没有再提:“帝君情况虽然不妙,但至少一年内还是安稳的,您就不同了,灵力本就不够,为了给帝君拔针还空耗那么多,如今修为只剩下一两成,若再不想办法解决,别说孩子了,只怕您也会有危险。”
“你有法子解决?”流景看向她。
断羽无奈:“就是没有,才跟您说这么多……实在不行,您跟帝君服个软,让他帮忙吧,他有一截经脉来源于你,所生灵力也与你如同一体所出,加上他的气息相助,想来也够用了。”
流景又陷入了沉默。
“仙尊,您不会是恢复身份之后,连同架子也回来了吧?”断羽试探。
流景苦涩一笑:“我能有什么架子。”
“我就说么,您绝非那种倔强之人,这认错的本事么……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强的,帝君若非心悦您,也不会如此生气,既然感情还在,您又有了身孕,相信您多哄他几次,他也就不生气了,”断羽说完顿了顿,失笑,“反正您以前也经常哄,相信做起来不难。”
流景无声笑了笑:“是啊,不难。”
“而且现在断灵针也拔出来了,不用担心会刺激到他,您又知道融合神魂的法子,可以帮他恢复如初,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只差您临门一脚,骗人的事就过去了。”非寂上天入地找流景这段时间,断羽作为知情人也十分煎熬,如今眼看他们守得云开见月明,也真心为他们高兴。
流景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是静静用视线描绘非寂的眉眼。
断羽只当她刚恢复还有些疲累,便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了,偌大的寝房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只要一遇到我,便总没什么好事,”流景无奈一笑,“好在今日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她眼中的缱绻逐渐被冷静与疏离取代,静了片刻后调动所剩不多的灵力,开始收集他身上的气息。昏睡中的非寂似乎察觉到什么,刚舒展不久的眉头又一次越皱越深,眼皮微动仿佛随时都要醒来。
流景加快速度,非寂本就不好的脸色愈发没有血色,她却丝毫不心软,任由他的气息和不小心溢出的灵力在空中汇聚,最后渐渐变成拳头大小的光球。
流景将光球装进怀中,原本没有动静的小崽子察觉到生父气息,默默动了一下又安静了。流景垂着眼眸下床,往外走了几步后想到什么,又临时折回拿了样东西才走。
正值深夜,防护大阵开启,不利台内一个人也没有。流景顺畅打开无妄阁的门,握着令牌走进庭院,本来要发动攻击的防护大阵察觉到令牌的存在,又一次归于安静。
流景一路畅通走到院门口,下一瞬便和在外值守的狸奴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顿,狸奴当即朝她走去,流景默默后退一步,掌心已经酝起灵力。
“帝君醒了吗?”他焦急地问。
流景对上他的眼睛,并未从里头瞧见什么异常,于是默默散了掌心灵力:“断羽没跟你说?”
“她说快了,我哪知道快了是什么时候,所以他现在醒了吗?”狸奴忧心忡忡。
流景:“快了。”
狸奴:“……”
“再等半个时辰就醒了。”流景给了确切答案。
狸奴顿时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先前把他带回来时,我真以为他醒不来了。”
“怎么会。”流景轻笑。
狸奴认同地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他半个时辰内就醒了,你不在他身边守着,突然跑出来干嘛?还有,帝君怎么突然受这么重的伤,你们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问题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流景无奈。
狸奴犹豫一瞬:“回答第一个。”相比现在,前因并没有那么重要。
流景神色淡定:“我去找断羽,她刚才走得急,忘了给帝君煎药了。”
“就这点小事?我去就行。”狸奴说着就要去找人。
流景拦住他:“我去。”
狸奴愣了愣,心里隐隐疑惑,但也没说什么。流景镇定往外走,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直到即将彻底甩开狸奴等人的视线,才默默松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一股灵力直接在她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炸开,她急急后退,才没有被伤到。
“再往前一步,本座就杀了你。”
身后传来非寂晦暗沙哑的声音,流景的手指动了一下,半晌才笑着回头:“我方才还跟狸奴说,你得半个时辰才醒,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非寂看着她唇角清浅的笑意,黑瞳渐渐变成血红的竖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寂的肃杀之气。狸奴急匆匆追来后,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又默默放慢了脚步。
非寂面无表情朝流景走去,短短几步路,他却走得极为艰难,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流景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帝君。”她扯了一下唇角,试图对他笑笑。
非寂阴鸷地看她一眼,直接将手伸进她的衣领。狸奴惊呼一声赶紧背过身去,非寂已经从她怀里将自己的气息取了出来,轻轻一捏便化为乌有。
“令牌。”非寂朝她伸手。
流景只好把令牌交还:“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非寂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唤了声狸奴。
“卑职在!”狸奴犹豫着回头,见两人还好端端站在原地,谁也没碰谁,顿时默默松一口气。
“请阳羲仙尊回无妄阁。”非寂淡淡开口。
狸奴不解:“阳羲?哪来的……”
他猛然看向流景。
流景讪讪一笑:“就是我。”
“不、不可能……”狸奴震惊地睁大眼睛,突然又想到什么脸色一黑,“你是阳羲假扮的?那真的流景在哪?”
“我是阳羲,也是流景,”流景顶着非寂沉郁的视线硬着头皮解释,“阳羲和流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狸奴怔怔看向非寂,看到他冷肃的脸色后倏然明白了什么,顿时怒气冲天:“你敢如此愚弄我们帝君,我杀了你!”
说话间化出方天画戟,径直朝她杀去。
流景缓慢地闭上眼睛,下一瞬却听到灵力碰撞的动静,等她再睁开眼时,非寂已经不见踪迹,唯有狸奴握着刺偏了的方天画戟,恼得浑身发颤。
“狸奴……”
“闭嘴!”狸奴眼睛通红,反手用方天画戟指着她的脖子,“回无妄阁,就现在。”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转身往无妄阁走,偶尔用余光瞥见狸奴拿着方天画戟的样子,突然想起当初似乎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只可惜时过境迁,一旦身份变了,许多事便与从前不同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进了无妄阁后才回头:“非寂呢?”
“你没资格唤帝君名讳。”狸奴脸色阴沉。
流景清浅一笑:“本尊是三界之首,有资格唤任何人名讳。”
听到她自称本尊,狸奴气得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当即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流景摸摸鼻子,独自一人回到寝房,抱着非寂的枕头很快便睡了过去。
她被囚禁了。
这是她翌日一早推开窗户,发现窗外多了十几层法阵之后才意识到的事。
非寂从昨晚之后便没有回过无妄阁,如今整个无妄阁就只剩她一个人,搭配外面十几层法阵,宛若一个巨大的牢笼,彻底将她隔绝起来。
“没想到活了几千年,竟然还有做金丝雀的时候。”流景抱着非寂的枕头用力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心情应该沉重一点的,可寝房里处处都充斥着非寂的气息,她宛若旱了两个月的野草初逢甘霖,很难沉重起来。
咕噜噜——
肚子叫了几声,流景伸了伸懒腰便下楼了,一推开大门果然看到外面重兵把守,狸奴顶着一双黑眼圈阴气森森地站在外面。
“干什么?”他语气恶劣地问,一如当初刚认识时。
流景和善一笑:“有早膳吗?劳驾准备两荤两素四菜一汤,不要鱼虾之类的,我嫌太腥。”
“你还敢点菜?”狸奴不可置信,“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能杀我。”
“为何不能?你以为帝君还会像以前一样护着你?!”狸奴想起她对他们的欺骗,便气得咬牙切齿。
流景:“我有身孕了。”
“你有身孕怎么了,你以为你有身孕你就可以……”狸奴猛然闭嘴。
流景:“这次没胡说,你若不信,可以叫断羽过来。”
狸奴沉默许久,扭头让人去准备膳食。
流景表情逐渐微妙:“真不用找人证明一下?你怎么这么相信我?”
“阳羲仙尊相比流景,多少会要点脸吧?”狸奴面无表情反问。
流景失笑:“也是。”
狸奴冷笑一声,很想看她的肚子,但视线好几次快转过去了,又强行转了回来……作为帝君的人要有骨气,她有身孕又怎么了,难道有身孕便可以抵过先前那些欺骗?一码归一码,他绝不原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