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两天,黎染都联系不上舅舅。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李淮主动打电话约她出来。
一个非常有格调的咖啡店,客人很少,李淮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
黎染背着帆布包推门进来,她坐下,舅舅把一杯有着精致拉花的咖啡推过来。
老脸上挤出笑容,声音不再是电话里的不耐烦。
他干巴巴的说:“小染啊,好久没见了,哎舅舅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关心你入职新公司怎么...”
黎染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打断舅舅说:“舅舅,您找我什么事,是关于方平的事吗?”
李淮听了连忙摆摆手,“方平的事怎么叫事儿,我不过是每个月给医院转个账,能有多难?你放心这个月的费用已经给医院打过去了。我还多打了1000块,让医院加强方平的营养”
他看黎染的脸,心神一动。
亲女儿的海报挂在对面大楼,但论长相,黎染和他长得更像些。李清清像她妈妈。
看到容貌相近的血亲,李淮面色缓和了些,带着些感概的说:“小染啊,你一个小姑娘真是不容易。你妈去世以后拖着植物人的弟弟七八年,以后还不知道要负担多少年。你说你...哎何必呢。不然...”
他今天有求于黎染,所以话里话外显得格外的主动。
“不然,方平每个月的治疗费用由舅舅出吧。串子胡同那套房子被你那个继父抢走以后还要负担房租。你虽然是985毕业,工资也没多高”
黎染皱眉,她的眉眼立体,没有表情的时候看着很冷。她喝了一口咖啡,苦意顺着嗓子滑下去。
李淮是个商人,自己亲妹妹生病的时候都没有施以援手,让他时隔十年去救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黎染不相信他。
“方平的费用我可以负担,并且他的治疗我不会放弃的,他事关妈妈去世的原因,您作为妈妈的哥哥难道不想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李淮愣了一下,他心想,过去多少年了,他那个妹妹身体非常差,又二嫁了一个赌鬼。那年不死,也活不到现在。
人都死了,活人还被这些事情拖累,这不是诚心跟自己过不起?
不过这话他不敢跟黎染说,他这个外甥女脾气跟她妈一样倔。
他还要求她办事呢。
这么想着,开始铺垫今天请她的来意。
李淮喝了一口咖啡,眼睛转转,脸上先扶起笑容。
“小染,你高中在普华上的对吧。那个学校好啊,升学率在市里排的上号儿,我们市不少有钱人的孩子都在那儿”
黎染心觉不对劲,她都毕业5年了,李淮无缘无故提高中做什么?
他家里也没有高中生,李清清更是不学无识的人,大学在国外买了个文凭。
“是在普华”
“舅舅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我们家清清和莫家订婚的事情吧”
说起自己这个在娱乐圈的女儿,李淮一脸骄傲。
李清清自小就长得好,身材出挑,舞蹈学了十多年,还是海龟文凭。去年结识了莫家少东家,对方对她开展一系列的追求攻势。
今年大有要订婚的趋势!
只不过....
李淮这几天焦头烂额就是为了女儿那个负面新闻的事情。
爆料人拍下她在夜场喝酒,跟男人勾肩搭背的照片。
这是干什么?
这就是要毁了他女儿的婚事!
整个云市多少女人盯着莫关北盯着莫家!
一定是清清在娱乐圈的对头!
他相信清清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让他真正担忧的是,他们已经三天联系不上莫关北了!
这不是一个好信号,男人喜新厌旧的预兆就是从消失开始的。
他身为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并且,因为女儿的丑闻,很多人都在谣传他们和莫家的亲事告吹!
已经开始影响他今年的生意!这怎么能不让他心急?
他在家急的团团转,突然想起,莫关北和黎染好像在一个高中。
所以有了今天的邀请。
李淮陷入自己的焦虑,没有察觉他提到莫关北,提到普华,外甥女明显僵硬的身体反应。
他继续说:“舅舅也不指望你认识莫关北,但一个学校的总是能和莫关北的什么朋友联系上吧,你帮帮舅舅,去联系联系以前的同学。最好能联系上莫关北本人”
黎染从进来到现在,情绪一直很稳定。
她突然扬起一个明显的嘲笑,“首富之子,现在北辉集团的总裁,这样的大人物我怎么认识”
她倏地站起来,一手抄起帆布包。
“我帮不上舅舅”
————
黎染跟李芳清借了些钱凑了一个月房租,李芳清是黎染在高中的朋友,也是23年来唯一的朋友。
她在电话里关心的问:“2000够吗小染?我再多给你点,你先把房租付清,不然那些男人总来催债,一个人不安全”
黎染咬着唇,用笔记下【欠清清2000元】,一边回复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房租我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你不会真要去南城那个夜店兼职吧”。李芳清皱着眉,看来小染最近的经济真的十分拮据。她想了想说:“如果要去夜场,还不如去【等】,那儿的总经理还是pete,上个月我和金乔去那儿玩还看到他”
在【等】兼职的事情,原本李芳清是不知道的。
黎染在高三下半学期,性格变了很多。虽然说以前她也不算活跃,但那段时间..李芳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看到小染总是看着窗边发呆。
她以为是在看窗外的风景,可大冬天的,外面的树光秃秃的。
后来她觉得黎染在看校门口,好像透过一波一波进校的人群里找什么人。
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
再后来,高考,毕业,上大学。黎染的社交范围越来越窄,有一度她非常担心,还冲到学校找她,生怕她是在大学谈了恋爱,被渣男伤了心。
就这样,一学期又一学期,大概在21岁的时候,黎染好像慢慢好起来了。
至于好在哪里,李芳清还是说不清。
想到这里她敲了一下脑袋,怎么什么都说不清,她没考上985只上了个211,完全是因为语文拖了后腿!
总之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以往,某一次吃饭的时候听她说起以前在【等】兼职的事情。
听到【等】黎染手里的笔停了,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
“我不去那里”,话没说完,她不愿意再踏进和那个人有关的任何地方。
莫关北,5年了。
此生,就如此吧。
那帮人没有再来闹,但今晚她睡的很不安稳。
黑暗中,她抓着被角,一头黑发在枕头上反复摩擦。
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她陷入一场梦,
云市的四月被潮湿的季风唤醒,海鸥奋力拍打着双翼盘旋在海上。
他的声音有一种失真处理后的颗粒感,很好听。
“极乐鸟?”
对方长得太高,黎染不得不仰头,目光落入那人冷淡的眼中。
“对,也叫格查尔鸟,是...”
“是世上最自由的鸟”
莫关北接住她的后半句,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些审视,湿润的海风和腥潮的咸味并不应景。
“你知道这种鸟?据说它们耗尽一生在天空飞翔,直到死亡将它们带回地面”
“自由的代价应是如此”
“那么愿你有光辉灿烂的自由”
海风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浪花扫过黎染的鞋背,她不敢回头。
自由的代价藏在那年冬日的阴霾里,早春的心动沦陷在海平面环绕不去的低语中。
黎染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喘着粗气。
她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这个人。
自从5年他不告而别之后。
这个梦对于18岁的来说是天明之前的曙光。
但对于23岁的黎染来说。
是不愿意再回想的过往。
除了200万,她不想跟莫关北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