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面对她?,他嗓音里总是晕开?些温清的笑意。
柳拂嬿脑海里的酒意被夜风吹散,却又被他的笑声重新勾了回来。
少顷,听见薄韫白问:“之前有没有猜过?,我会带你去哪?”
柳拂嬿老老实实回答:“猜过?,猜不出来。”
他尾音里带着几分兴致:“都?猜什么了?”
“嗯……”柳拂嬿想了想,“逛逛商场、看个?电影什么的?”
薄韫白笑意更深,温暖又细碎的气?息从喉间逸出,嗓音也愈发温沉:“柳寒露,我幸好没让你挑地方。”
“怎么了嘛。”
见他笑得不行,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商场哪里不好了,冬暖夏凉,有陶艺猫咖之类的各种体验馆,还有抓娃娃机。
“那下次带你去?”薄韫白又问。
柳拂嬿觉得自己立刻答应会有点没面子,就偏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夜色越来越深,浩瀚的大海让人的心灵也变得更加开?阔。
她?觉得心里的那个?疑问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索性就在此时问出了口。
“其实我一直惦记着一件事情。”
她?看向薄韫白,低声问道?:“你当?初和我假结婚,不是为了让你爸爸答应你一件事吗?”
闻言,薄韫白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扬了扬眉,轻轻“嗯”了声。
柳拂嬿又道?:“那个?……现在我们的契约也毁了,你爸又不喜欢我,他会不会就因此不同意那件事了?”
薄韫白倒是回得胸有成竹。
“没关系。”
他转过?身,肩背倚靠着栏杆,衣角被海风卷起,腰腹若隐若现。
夜空下,他双眸像清亮的夜星,口中漫声道?:“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有我的办法,当?初只是不想做得太绝。”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柳拂嬿问。
薄韫白没有要瞒她?的打算,不过?还是姑且多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柳拂嬿忽然发现,这人好像遇到什么事情都?挺在意她?的想法,明?明?自己有了主意,还是会先?问她?的猜测。
“我不猜。”她?偏过?头?去,“刚刚猜个?约会地点,你就笑成那样。”
“我这次不笑了。”薄韫白垂下眉眼,温声道?,“我保证。”
这人的承诺还是挺可靠的。
柳拂嬿放下心,侧眸看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当?博鹭的继承人?”
月夜下,男人眸底掠过?一线怔忡。
少顷扯了扯唇,嗓音磁沉,发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牛津腔:“bingo.”(猜对了。)
他望向远方的海潮,被夜风掀起额前乌发,眸底的散漫与桀骜也愈发明?显。
男人漫声道?:“我一直不觉得博鹭是我的责任。”
“所以,也一直都?想把它,交还给我大哥。”
柳拂嬿回想起自己见过?薄霁明?的短暂几面。
那是个?很温厚的男人,不习惯和别人起冲突,尊敬父母,关心弟弟,对妻子更是有种内敛却深沉的爱重。
婚礼那天,薄霁明?还主动来向她?敬过?酒,希望她?不要太把薄崇之前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脑海里闪过?这些回忆的时候,耳畔也响起薄韫白的声音。
“我哥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一直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这个?位子,本?来就是他的。”
“我的出生,则是个?意外。”
他漫声道?:“我哥十五岁那年,我才出生。他去集团实习的时候,我才刚上小学。”
说到这里,薄韫白话音稍顿,轻轻蹙起了眉。
“只是,后来薄崇非要说什么,我天赋更高,我遗传的好基因更多,我比我哥更适合当?继承人,之类的昏话。”
他语气?里似有叹息,低声道?:“我哥本?来就是相对内敛的性格,听到这些话,就渐渐开?始怀疑自己。”
“其实他以前,也是个?非常出色的人。如果不是被那些话影响,有些畏首畏尾,今天应该已经取得了不亚于薄崇的成就。”
听到这里,柳拂嬿终于彻底地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想到薄霁明?的处境,她?也有些惆怅。
“所以,你是不想拿走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不想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柳拂嬿问。
“……不只是这样。”
“也因为,他确实比我更适合。”
他细致地解释给她?听:“我大哥比我早入行十多年,经验和阅历都?在我之上,为人处世也很温厚,适合掌舵博鹭这种规模极大的集团。”
“不像我。”
“我要是真接手集团,什么跳伞、潜水之类的爱好,估计全?都?得戒了。”
他淡哂一声,语调里带着淡淡的讥讽:“不然其他股东会担心我暴毙。”
这两个?字不太好听,柳拂嬿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认真地道?:“以后别说这种话。”
虽然如此,她?倒也理解薄韫白的意思。
他是喜欢风险的性格,厌倦平稳、厌倦死水一潭,所以才在风投行业做得风生水起。
如果回到博鹭,行事风格就要变得求稳、求妥当?,于他而言,确实不太适合。
柳拂嬿沉吟道?:“所以,你父亲给你的承诺就是——”
薄韫白回答:“交出权柄,让我大哥当?家。”
柳拂嬿想了想,又说:“可我看,就算咱俩假结婚之后,你爸爸也没有要放权给你大哥的意思,反而还是一直把要你当?继承人的事挂在嘴边。”
“他这人就这样。”薄韫白淡哂道?,“说得好听点是兵不厌诈,说得难听点就是老奸巨猾。”
“那你何必照他的意思去做。”柳拂嬿蹙起眉,“你守诺,他却不守。这样对你不公平。”
闻言,薄韫白不知想到了什么,极淡地沉默了一阵。
片刻后才回答。
嗓音散在夜风里,有些缥缈失真,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虽说他这人行事狭隘自私,伤害了我大哥,伤害了我妈。”
“但对我确实偏爱。”
“可我十多年不在家,没怎么尽过?孝。”
“回来答应他三个?要求,算是最后的一点心意。”
听见他的语气?,柳拂嬿的心情也低落下去。
其实一开?始见到薄韫白,只以为他性格淡漠,为人矜倨,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如今了解更深,才发现他的重情。
可薄崇作为他的父亲,却是一个?那样的人。
他大概,一直都?很难过?吧。
柳拂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无意识地握紧了毛衣裙的袖子。
薄韫白却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温声问道?:“冷吗?”
不等?她?否认,他已经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清冽的体温笼罩在身上,将?寒凉的海风,萧索的秋意,全?都?隔绝在了外面。
柳拂嬿不由地忘记了刚才的失落。
只是情不自禁地,贪恋着这份温暖。
抬眸看向他时,余光忽然被黑沉天幕中,一条淡蓝色的光弧照亮。
她?怔忡一瞬,并没有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
薄韫白垂眸看了一眼表。
“开?始了。”
伴随着他清沉的话音,一瞬间,漫天繁星坠落,燃起大片淡蓝和浅金色的光弧,映亮了墨色的苍穹。
仰望着高远而璀璨的天穹,柳拂嬿睁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里约会的另一个?原因。
今夜有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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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游艇上回来,柳拂嬿将?那夜拍摄的流星雨照片设成了手机屏保。
这对她?来说是难得的进步,因为她?已经多年不用自定?义屏保,只是随便挑选一张手机的内置。
其实若论起喜欢的照片,她?还拍了一张,是薄韫白没注意时拍的。
月夜之下,两人在烛光旁共进晚餐,在浪花汹涌的海面上,两人的影子靠在一起。
她?本?来更想用这张,但又觉得有点太过?腻歪。万一被学生看见,那群熊孩子肯定?要疯狂起哄。
十月就这样在红酒和流星雨的余韵里悄然到来。
人们为长假欢欣雀跃之余,魏家打算办一场乔迁晚宴的消息,也在社交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
魏家才来江阑不久,话题却不少。除了家主魏云山跌宕起伏的发家经历,还有他的三个?孩子。
不,如今只剩下两个?了。魏云山的长子在几年前死于私人飞机事故,现在的继承人是次子魏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