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闻瀚充满敬意地看向柳拂嬿,还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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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跟着身旁的人走出门,柳拂嬿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过道?是走惯了的过道?,风景也是看熟了的风景。但身旁的人换成了薄韫白,一切忽然都变得很不一样。
她之?前一直觉得,薄韫白所处的那个?世界,和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有着本质的区别。
而那纸协议,偶尔赋予了她去往对方世界的权力。
只是,这权力到期了就会被收回去。而她也注定?只是个?冒牌货,永远不属于?对方的世界。
直到今天,这种感?觉,好像稍稍被打破了一条裂隙。
她正胡思乱想,就见薄韫白沉吟少?顷,也开口了。
“刚才那个?同事?,”他垂眸看过来,“你们关系很好?”
“你说闻老师吗?”柳拂嬿点点头?,“闻老师一直很照顾我。之?前露营流行的时候,还一起出去野餐过。”
没注意到男人稍稍冷峻的神色,柳拂嬿又继续道?:“他男朋友人也很好,也是我们这一行的,在南郊自己开画室。”
“……”
薄韫白眸底冷峻的光变成了疑惑。
“男朋友?”
“对。”柳拂嬿压低了声音,“他不瞒别人的,办公室里?大家都知道?,不过我们还是小声一点吧。”
薄韫白陷入沉默。
想起刚才对方看向他两人的炽热眼光,他忽然有了全新的理解。
正是下午五点多,走在路上,只觉得头?顶上阳光清淡温柔。
校园里?的绿化率比市区高很多,两人挑阴凉处走,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漫步。
柳拂嬿的步伐比平时要慢,薄韫白便也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调。
改了一天的卷子,眼前就有些发花。
柳拂嬿微微抬起下巴,尽量朝更远处的风景看。
室外空气清新,清风徐荡,身畔传来淡淡的花香,叫人心旷神怡。
她深呼吸了一口,唇角不觉弯起,看一眼身旁的男人,见他好像也心情不错,清隽眉宇舒展着,散漫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的食堂上。
正是饭点,学生们朝着食堂门口蜂拥而去。捧着小吃和饮料的青春面?孔络绎不绝。
见状,男人眉尾稍挑,流露出几?分新鲜之?意。
“你是不是好久没进过校园了?”柳拂嬿不由问他。
稍顿,又带了几?分笑,揶揄道?:“自从毕业以来,光顾着跟那些华尔街之?狼尔虞我诈了?”
“……”
即使想要辩驳,一时也不知从何辩起。
薄韫白无奈地扯了扯唇,低声道?:“我的工作环境,确实和这儿不太一样。”
“那学校呢?”柳拂嬿回眸看他,“你是在剑桥上的大学吧?”
闻言,男人眸底似乎掠过微诧,稍顿,语气也更温和几?分。
“对,在那儿读了本硕。”
“那边怎么样?”柳拂嬿问。
薄韫白却好像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眉心深深蹙起来:“东西很难吃。”
见他一脸心有余悸,和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反差挺大,柳拂嬿有点想笑。
她赶紧掩住唇,佯作轻咳两声,这才又问:“那风景怎么样?漂亮吗?”
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薄韫白沉吟了一瞬,却步伐稍顿,停在原地。
柳拂嬿原本都走出去了一步,又退回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阳光洒在两人身畔,带着浅淡金色,勾勒出他清隽身形。
暮春的风掀起男人细碎的额发,裹挟着他身上清冽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拂嬿不觉微微屏住了呼吸。
薄韫白没注意到这些。他停下是为了打开手机相册,翻找几?下之?后,便把屏幕递给了柳拂嬿。
柳拂嬿接过来。
原来是他在剑桥的毕业照片。
绿草如茵,剑河清澈,倒映出岸上古典气息十足的英式建筑。
草坪上,几?个?学生站在一起,发色和人种各异,但都穿着一样的学士服。
其?他几?人都一脸笑容,还将手中的学士帽高高抛起来,有种特?属于?那个?年龄的青春洋溢。
只有薄韫白没什么明显表情,站姿也不像别人那么严肃。
身形稍稍侧偏着,双眸低垂,有种散漫倦怠的意味,又被纯黑的学士服勾勒出锋利轮廓。
柳拂嬿就着他的手,细细看了好一会儿那张照片,抬头?问他:“怎么感?觉你那时候不太开心?”
这一抬头?,顿觉不大对劲。
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薄韫白似乎也跟着俯下了身。
这就导致,等她恢复了原来的高度,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变得很近。
近得咫尺可?闻。
男人放大数倍的面?容撞入眼中。连他眸尾处天生的淡淡阴翳,还有漆黑漫卷的下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柳拂嬿甚至有种错觉,不知刚才抬眼时,自己的眼睫是不是扫过了他。
猝不及防隔得这么近,柳拂嬿心跳一窒,下意识就要和他拉开距离。
可?男人漆眸深邃,那清冽又沉黯的目光里?,仿佛有种强大的引力。
就这样将她牵引在原处,无法?动弹丝毫。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
风和太阳变得安静,云朵停止浮动,路上的行人一个?个?褪色消失。
只有薄韫白还拿着已经熄了屏的手机,就这样垂下眼眸来看她。
稍稍偏着头?,是一种纵容的姿势。
脑海间一片空白,只觉得他眸光如有实体,像是黑色的羽毛,轻柔而又晦暗地,拂过了她的双眼,鼻梁,以及微微开始发热的颊侧。
最后,停在了唇畔。
和阳光、花香,还有暮春的风一起。
停在了她的唇畔。
柳拂嬿眼睫稍颤。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本应存在的氧气也被他身上的气息取而代之?。
她垂了垂眼,手指下意识握紧了些,不知是想要抓住什么。
耳畔忽然响过一声口哨。
这声音极为刺耳,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转瞬即逝。
半大的孩子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路过他们时,不知天高地厚地起了个?哄。
意识瞬间归位。
柳拂嬿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
与此同时,此前被不知名的情绪封闭起来的五感?,这才像开了闸口一样。
风声和远处的喧闹声,逐渐涌入耳朵。
静止的时间,继续向前走去。
薄韫白亦后退少?许,稍稍向她这边偏过来的姿态,也随即回正。
他指间随意地转了下手机,漫声回答道?:“没睡好。那天晚上,街区有人开了一夜的狂欢派对。”
听见他这么说,柳拂嬿先是怔了怔,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还问过他一个?问题。
也就是半分钟前的事?情。
为什么会忘记呢?
她垂了垂眸,语调和之?前有些说不上的区别:“哦。”
小插曲结束,两人继续朝前走。
这次,柳拂嬿没再像刚才那样挺有兴致地聊天,恢复了几?分冷淡模样,看向远处的树和人群。
结果没过多久,便和迎面?走来的两个?女学生对上视线。
一个?活泼,书包上还挂着个?小鸭子。
一个?文静,怀里?抱着书。
是刘晨芝和杨姝。
她俩也在对视的一瞬间,就立刻认出了柳拂嬿,正要打招呼,杨姝忽然瞥到柳老师身旁的男人,轻轻扯了扯刘晨芝的袖子。
结果刘晨芝没注意到,还是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柳老师!好久不见啦!您这是要回家了吗?”
“嗯。”柳拂嬿稍稍弯起眸,“你们俩呢?”
“我俩刚弄完社团的事?,饿死了,要去吃顿好的!”
被刘晨芝的爽朗所感?染,柳拂嬿的心情也轻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