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溪在学习方面优于陈瑞奇甚多,起初弟弟不甚在意,随着时间的累积,父亲陈天曜的眼里就只有陈若溪,那种偏心十分明显,久而久之,陈瑞奇心中对哥哥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是喜欢他的哥哥的,可是为什么父亲的眼里只有他的哥哥?没有他的存在?是的,他的哥哥是天才,而他比较平凡。
每当陈瑞奇努力做一件事情,完成之后,渴望得到父亲的讚美,陈天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不错。」
可为什么父亲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分明就和对哥哥说时的眼神不一样,瑞奇觉得父亲对他说的这句只是敷衍。
李若婉倒是一视同仁地对待两个孩子,没有特别偏袒谁,所以小瑞奇十分喜欢亲近母亲李氏,直到长大之后,陈瑞奇镇守关外多年,仍旧定期一封家书,给母亲报平安,聊边疆塞外生活点滴。他对母亲无所不谈,信中对母亲的关怀之情,从平淡的字句中不着痕跡地表露出来,就像对情人那样,无论前方有多吃紧的战事,后方有多大的风雨,瑞奇的家书总不间断。
陈瑞奇想,反正他是哥哥,哥哥优于弟弟,没有什么不对。这个时期的兄弟俩,仍旧是手足情深的兄弟。若溪也很爱护他的弟弟,若溪此时的装束和一般武将世家没有分别,眼神晶亮的好似天上的星星,只有在弟弟和母亲面前才略显淘气。毕竟弟弟只小他一岁,两人年纪相近,和父亲之间相处模式却是庄重得体。父亲是个以国家为重的人,陈若溪认为爱父亲的方式就是努力学习,达成父亲对他的期望,其实父亲那种期待的眼神,在外人眼里看来或许是一种宠爱,但在若溪看来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好像非得一定要达成那样的期待,才能得到父亲的肯定似的。若溪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是用这样的方式爱他的父亲,只有在母亲和瑞奇面前,他才能感到轻松自在。
这一段童年时光,若溪很少和同龄的孩子一样玩闹嬉戏,每天不是读书就是练武,晚上和弟弟一起坐在父亲面前听父亲讲解兵法故事。其实练功、骑射还有读书,对当时的若溪而言是一种娱乐,这些他都很有兴趣,对小若溪来说,学习他喜欢的事物,就是游戏。反而是一般孩子的游戏,他倒没那么高的兴致,这时期的若溪,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学习上面,浑然不知时光的飞逝,更多的时候看书看到疲倦了,抬起头来,对着天边黄澄澄的日落发呆。什么时候已经黄昏了?明明刚才还不到晌午,一天就要结束了?时间过得好快呀!感觉才读一个时辰而已,怎就已经日落了?心中犹自不相信,起身舒展筋骨,身体确实是硬梆梆的,分明就是长久保持相同的姿势引起的僵硬感,这才相信一天已结束了!心中短暂起了人生无常的失落,为时光的一去不復返生起一种淡淡的哀愁。也只有一剎那而已,很快地,他又思绪清明,活在当下了。
每一个孩子,都是活在当下的,即便有一瞬间的清明,但毕竟是个孩子,很快又恢復活在此刻的状态,对他们而言,时间是慢慢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是深刻地生活着的,不像成人是麻木地度过的。孩子对时间的感受比成人对时间的感受还要敏锐,这还是陈若溪第一次发现专注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上面,时间是箭一般快速流逝的,多半时间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陈若溪和陈瑞奇一起学习、一起游戏,他们所谓的游戏,就是去狩猎场骑马打猎,在他们正式狩猎之前,父亲先教他们定点射箭,直到他们能够百发百中、箭无虚发之后,父亲才带他们上场打会跑来跑去的猎物。陈瑞奇虽然不若哥哥那般杰出,可也是资优生一枚,两人都很聪颖,只是哥哥光芒太盛,弟弟一点也不知道,其实他已经很有资质了,因为没有其他的孩子可供比较,只有杰出的哥哥和他形成强烈的对比,陈瑞奇一直不知道其实他也很行的,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长大随父亲上战场杀敌,他才渐渐知晓他的本事…..,但对哥哥的天赋异稟却有一种望尘莫及的复杂感觉。
陈瑞奇唯一能和哥哥有得比的项目就是骑射了!陈瑞奇天生第六感强,只要认真对准标的,用他的心识去感知目标物,然后一箭射出!就能射中红心!父亲在教两兄弟武功,一向都是若溪先表现的,但这次不太一样。
当陈瑞奇第一次看见父亲带来两副名贵的弓时,父亲不经意拉拉弓弦,弓弦发出来的声响使陈瑞奇眼睛一亮,之后,他的眼里除了父亲手上的红色大弓之外,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对学习新事物的好奇溢满着陈瑞奇小小的心灵,他──很想学习射箭!不知为什么,当他第一次看见父亲手上的那把像烈火般炽红的大弓时……
陈瑞奇主动拿起弓、搭上箭,眼睛看向前方不远的箭靶,一双眼睛瞇成了直线,专心肃穆的感觉,很有一种气势,然后他一箭射出!
箭透过弓射出去所发出的声音,感觉射箭者力道的巨大,是很扎实的一箭,如长了翅膀一样,咻一下!空气中彷彿还听的见弓和拉弓的力道所激起的破空声,咻───陈瑞奇一箭射中标的!
陈若溪在一旁看见了,心中兴奋,也跃跃欲试,他也拿起另一把棕色大弓,随口说了句:「我也来试试!」
陈若溪很用力地把弓拉到饱满,箭搭着弓,箭头对准箭靶上的红心,瞇眼看着目标红心处,看了许久,直到自己的眼中只剩下一片红色,然后手轻轻一放!箭就像闪电一样,比瑞奇刚刚射的那一箭速度更快,也是射中红心处,不过却是偏了一点,箭落在红心范围内。
陈瑞奇这时才知道,原来──他至少在射箭方面可以和他的哥哥分庭抗礼。心中登时感到一片炽热,陈瑞奇又拿起弓搭上箭,又是一箭,一样射中红心!可能是太兴奋了,射偏了一些,虽然也是在红心之内,但仍旧比陈若溪刚刚那一箭好。
陈若溪不服气,拿起弓也跟着射一箭,他在对准焦距的时候比陈瑞奇慢,箭射出去的速度却比陈瑞奇射的快,想必他的弓应是拉到饱满,才能射的又远又快!弟弟陈瑞奇也不服输,两兄弟不知不觉暗中较劲了起来,陈若溪射一箭红心,陈瑞奇马上跟进,又是一箭红心!陈若溪又一箭红心,陈瑞奇依然马上跟进,也一箭红心!两人的竞赛相当有看头,一时之间难分轩輊。陈瑞奇在对准目标的时候,花的时间比陈若溪短,他凭的是他的第六感和敏锐度,反而射的准。陈若溪只是射的快,加上一向不及他的弟弟这次居然有赶上他的趋势,心中紧张,失了平常的水准,两人虽都是射中红心,但陈瑞奇有几箭是射中正中央红心处,陈若溪只有开头的几箭射中红心正中,其馀皆在红心边缘而已。看着弟弟射中红心正中的箭数比自己多,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他不想输给弟弟,这样一想,之后的几箭却是连红心边缘也搆不着了!
父亲陈天曜此时在陈若溪身旁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说:「心要静,心静而后动,动而后能安,安而后能定,大学不是才上过吗?」
陈若溪马上听进去,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下,沉淀心中的思绪,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心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杂念,然后他再次搭上弓拉起箭,对准红心处,又是一箭,这次却是正中央的红心!
「又一箭!」陈若溪心中一喜,弟弟陈瑞奇呆了几秒,也跟着射出一箭,却是射偏了,射到箭靶左下方,瑞奇懊恼地低声咒骂了一句,父亲陈天曜却在此时板起脸严肃地说:「射箭贵乎专心,心要静,无任何杂念,才能一中红心。」
「是!」两兄弟同声说道。
「记住为父的话,射箭除了眼到之外,心也要到,两者缺一不可。」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陈瑞奇说。
「嗯。」陈天曜抚摸着自己的鬍子,「你们再练习一会儿,就可以歇息了,为父尚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们了。」陈天曜对随身僕人吩咐了一声,自己先离去了。
兄弟俩依然兴致勃勃地以射箭为乐,一连射了二十多箭,两兄弟有输有赢,心中登时起了惺惺相惜之感,陈若溪对瑞奇说:「你也不赖嘛!」
「那当然!射箭可是我擅长的!」陈瑞奇得意道。
「你我不过才初学射箭,你这句话未免说得太早。」
「不然,我第一次拿起弓,搭上箭,我就知道这是我适合学的项目。哥哥你样样都精,却没有特别突出的项目,至少在这个项目,我有把握不会逊色于你。」说完瑞奇又是一箭!正中红心正中央,一时自得意满,得意的神情,登时把陈若溪比了下去。陈若溪却只想着弟弟刚刚说的那一句『哥哥虽然样样皆通,却没有特别专门的,至少我已经知道射箭是我的强项。』意思是说,他还没找到他的强项,在这一点,若溪不及瑞奇?
「是吗?我的强项?我没有特别去找我的强项,我只是学习我喜欢的事物,恰好我喜欢的事物范围甚广,如此而已。」陈若溪说。
「哥哥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十项全能的通才囉?我偏不服,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赢你。」陈瑞奇不服气地说,从此以追上哥哥为目标。
「你我是兄弟,有什么好比的?将来带兵打仗,靠的是团结,心不团结,纵有再高的本事,也会被敌人各个击破。我们不要因为学习这种小事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和气。」
「这是两码事,我自然懂兄友弟恭的道理,只是在我心中,我依然想知道,我和哥哥究竟差多少。」瑞奇说完不再搭理哥哥,静静地专心射箭,他射了一箭又一箭,丝毫不觉得累,时间一分分地过去,随从们陆陆续续地帮瑞奇换上一些新的箭羽,又帮瑞奇换上了新的箭靶,瑞奇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射下去。
陈瑞奇固执的学习态度,很有一种愚公移山的精神,他抱着勤能补拙、后天努力一定能够弥补先天不足的态度,在以后学习方面,丝毫没有比陈若溪少下过苦功。陈若溪只是凭着兴趣和天份在学习,弟弟瑞奇却是凭着毅力和努力,当然,他也有一定的资质,兄弟两人都很有资质,只是哥哥的资质优于弟弟。很快的,两兄弟渐渐长大成人,惊人的才能在当时的尚夏国一时声名大譟,两兄弟是齐名的,就像金庸小说中的北乔峰南慕容,两人各擅其场,各有他出色的地方。
勤劳真的是能弥补先天不足的地方,陈瑞奇因为勤劳,很快地急起直追哥哥陈若溪,终而并驾其驱,此后俩兄弟互有胜负,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断定谁比较有才,谁比较逊色。如同两匹宝马,并驾其驱,很难有其中一匹马能拔得头筹,一马当先,久了,兄弟俩也就不再认真计较这种无聊的事情。两个都是天才,就够了!此时陈若溪已经十三岁,陈瑞奇转眼也将十二岁,父亲陈天曜看着他的两个儿子,眼里都是骄傲、自豪,此时此刻的陈天曜,看次子陈瑞奇的眼神,一视同仁了。0101010101